红衣官差没等到他的三倍酬劳,但案件已经被他自己结了,他只好记下了这个仇。
这天深夜,圆月高挂,沙虫村的三个老人,召开了一次会议。
六叔抽了一口水烟,灰白的烟从耳朵冒出来:“我们隐匿半生,才难得遇到一个天生咒心……”
“他来历不明,谁知道是不是敌人送来的。”胖二爷扣出一块鼻屎,放到嘴里。
“夏娃子是我们养大的,他怎么样,难道你不清楚?”六叔望向村长。
村长眯着眼,一动不动,像在打盹。
胖二爷沉声道:“一咒绝命,天煞咒星,害人害己。”
六叔惨笑道:“害人害己,正是我族意义。”
胖二爷掏掏耳朵:“只要老大同意,我没意见。”
“都回睡吧。”村长打了个哈欠,起身离去。
……
丁夏躺在床上,盯着窗外的月亮发呆。最近再也没人来偷咸鱼,他觉得很郁闷,好像唯一的工作都被剥夺了。而且村长最近神秘兮兮的,似乎躲着自己。
院子传来声响,好像村长回来了。
丁夏趴到窗户上,悄悄观看。
月光下,村长走路一摇一晃,一个葫芦竟然飘在半空,酒水自动飞入村长嘴里。
丁夏心头一震,撒腿冲到院子里。
村长连忙收起葫芦。
丁夏扯开嗓子,又蹦又叫:“看到了!我看到了!”
村长表情尴尬:“看到什么?”
“你果然会法术!”丁夏指着他的鼻子,就像官差抓到了通缉三年的逃犯。
村长眼珠一转:“那又怎么样?”
“教我!”丁夏扬起头颅,露出最可爱的模样。
“去去去。”村长扬扬手,往屋里走去。
“村长!”丁夏不依不饶,拉住村长的长袍。从这天开始,他就挂在了村长的身上。
村长睡觉,他抱大腿。
村长出海,他挂在船帆上。
村长把头埋进沙坑,他就趴在他的背上。
村长拉屎,他……
好吧,总之,哪里有村长,哪里就有丁夏。两人足足缠了三天三夜。村民都忍住笑,他们知道,村长是故意引诱丁夏的。只有难得到的东西,才会珍贵。
三日后,院子里。
村长负手而立,深沉道:“你真想学?”
丁夏使劲点头。
村长叹气:“好吧。”
丁夏小拳挥舞:“等我学会飞天遁地,御剑打雷……”
村长愣了愣,郁闷道:“我族本事,不是这些。”
“那是啥?”丁夏问道。
村长五指虚抓:“咒缚千机,杀束无痕。”
“听不懂。”丁夏很老实。
村长解释道:“就是下咒之术,防不胜防。”
丁夏瞪大了眼,那不就是“画个圈圈诅咒你”嘛!心想村长果然是羊村来的,大骂不已:“不好玩,我要学御剑打雷!”
“你懂什么!”村长也是来气了:“咒能控人情智,夺其福德,可毒敌营千军万马,杀仇人于无踪无形。”
丁夏小手叉腰:“那太恶心了,我要御剑飞天!”
“你飞!飞到哪我都给你咒下来!”
“尼玛波依!”
两人大眼瞪小眼,都很看对方不爽。
丁夏突然想起了什么,讶然道:“村长,朱三叉果然是你杀的。”
“不是我。”村长顿了顿,黝黑的眼珠透出星河般的光泽:“是你……”
丁夏心头一震,似乎没听清楚:“你说什么?”
“你骨骼清奇,天生咒心,能以魂识杀人,是学咒的奇苗。”
丁夏觉得村长下一秒会拿出《如来神掌》,把维护世界和平的任务交给他,不禁勃然大怒:“我乳牙都没换齐好吗!我从来都没学过咒好吗!如果我真能想谁死谁死,隔壁村小孩早死光啦!”
村长摇摇头,竖起三根手指:“咒,是一门很讲究条件的术。(因时,物利,人心)为咒之三通,只要拥有其中两样,再配合相应的咒诀,就会生效。”
“因时,物利,人心?”丁夏被勾起好奇心。
“没错。”村长收回一根手指:“因时,就好比朱三叉打了你,你们之间发生了事情,出现一条无形的线。”
村长收回两根手指:“物利,就是物体的互拥,比如给对方的食物下药,或者获取对方的头发、指甲。而你当时,咬了朱三叉一口,嘴里有他的血。”
丁夏忍不住吐了一口唾沫,辩解道:“好吧,就算我满足了两个条件,但是咒诀呢?我根本不会。”
“你不用咒诀。”村长收回了第三根手指:“因为你同时拥有第三个条件——人心,也就是咒心。咒三通具足,诅咒一样会形成。你说他会死,他就会死了。”
丁夏跌坐在地,背后衣衫尽湿。他觉得很不舒服,好像自己非人类,变成了一种很可怕的东西。
村长坐下小板凳,轻抿一口茶,等待丁夏消化这些事情。
片刻,丁夏就恢复“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好奇道:“那如果咒三通具足,再加上咒诀呢?”
村长挑眉道:“那就会产生咒术最特殊的情况之一,瞬发。你叫朱三叉死,他不会回到村子到第二天才死。他当时当场就会死!”
丁夏咽了口唾沫,隐隐感到一丝兴奋,没想到自己能是传说中的瞬发师。那不就是传说中的瞪眼神功——瞪谁谁怀孕?!
村长不知道丁夏脑里扯的犊子,感叹道:“然而咒心的最强价值,并不是能产生瞬发。而是它能绕开(咒三通)的(物利)这一步。”
丁夏眉头微皱,略一思索,就明白了。
因时,物利,咒心,咒决。
四个能满足三个,就会生效。四个都满足,就会瞬发。
可以想象,下咒最难的条件就是物利:获取敌人的头发,或者给敌人下药,都有暴露咒师的危险。绝大多数咒师,应该都是在执行(物利)这个条件时,被杀死的。
而拥有咒心的人,可以直接(因时+咒心+咒诀)给对方下咒。试想一下,远远望对方一眼,第二天他就死了,还有什么比拥有咒心的咒师恐怖。
村长瞧见丁夏越来越猥琐的眼光,郁闷道:“没那么简单……境界高的修行者,会有强大的精神抵抗力,而且能察觉带杀意的目光。”顿了顿,他又道:“不过,在同一起点上,你很能取巧就是了。”
丁夏陷入了沉思,虽说自己做咒师有很大前途,但是和理想中御剑打雷,装波依泡妞的剑仙,形象上有很大差距。光是天天蹲在墙角,画个圈圈诅咒人,就很打脸。
“可是,我还是想御剑打雷……”
“咳咳!”村长干咳几声,心里默默压住怒意,继续扯皮:“谁说咒师不能修法了,威国公知道吧!他也是兼通咒术的。”
威国公——常世昌,大明国开国六神将之一,据说其刀枪不入,曾单手移山,入海擒龙,一身修为惊人。后在雁魂关与巫国大军一战,壮烈牺牲,先帝追封靖远开平公,谥号威国。其画像,成为大明百姓最钟爱的镇宅右门神。
沙虫村很多宅门前就贴着常世昌的画像,丁夏讶然道:“门神爷?他也是咒师!”
“略懂,略懂。”村长摸着白胡子,眼神有点闪缩。他没说谎,威国公专修武道,只是旁通咒术。可听在丁夏耳里,就变成威国公略通咒术,就已牛逼登天。
丁夏眉头一跳,又怅然道:“可他终究是死了。”
村长再也受不了丁夏的刺激,一把抓住他的肩膀,使劲摇晃:“知道他被谁打败吗!是拥有咒心的大咒师啊!”
丁夏被村长晃得头晕,眼里出现闪亮的星星,好像自己正站在历史的河山上,纵情高歌,将威国公踩在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