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神国,万历五年。丁夏开始跟随村长,学习密咒之术。
他比以前起得更早了,天刚朦胧就出门。除了以前的草药,还新增了很多东西。树洞里的淤泥虫,山沟的双头蜈蚣,甚至坟里爬出来的蛆虫,都是丁夏的宝贝。
阴阳叶,生长时,一半被太阳晒到,一半没有。
丁夏爬了十几棵树,也没找到一片,还摔得鼻青脸肿。
无根水,要丑时三刻的,早一刻晚一刻都不行。
丁夏举得双臂发酸,接的露水还不够蒸发。
相对于那些绚丽的仙法攻击,下咒之术,似乎把施法的艰辛,转移到前期的准备工作,这是个难熬的技术活,过程很隐秘,效果很恐怖。日子渐过,丁夏记住的虫和草越来越多,虽然摔得很疼,但在村长不知名的药酒下,身体也越来越结实。
三月,鱼季到了。
大陆南方沿海一百多条渔村,都接到了赋役任务,要为皇宫和北方诸城提供海鱼。沙虫村今年的任务数下来,竟然比往年要多交三倍的鱼量。这导致沙虫村的人们,日夜出海,疲劳不已。常常到了深夜,还能看到星星渔火,在海面上随波摇弋。
丁夏知道,这是村长为自己得罪了红衣官差的缘故。
坐在沙滩上,他看着黑夜中的大海,心里很不舒服。有人的地方,就会有利益,有利益,就会有矛盾。弱肉强食,这和前世的世界一样。
村长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拿着一把大蒲扇。
丁夏望着夜空的月亮,忽然问道:“村长,你们为什么会在这里?”很明显,他认为沙虫村的人们不应该生活在渔村。
“或许,是累了吧。”村长的表情很平静。
丁夏若有所思:“是因为午时那个诅咒吗?”
村长笑了笑,坐了下来:“有时候背负的东西太多,就会累,和诅咒无关。”
丁夏点点头,停止了好奇心。连村长他们都无法解开的诅咒,自己又能帮得上什么忙。
“为什么你们不去找其他修行者?听说圣手医仙,就住在南方的五羊城,或许能解开你们的诅咒。”
“现今世上的修行者,已经不容咒术一脉了,今后切记,不可让人知晓,否则会遭到鄙敌。”村长摸摸胡子,又傲然道:“再说,咒术之厉,又岂是医术可解。”
丁夏喃喃道:“咒,难道真是一种邪恶的法术……”
村长轻摇蒲扇:“咒和其他修真法一样,只是一种天地规律,一种武器。武器的善恶,从来不在它本身,而在于使用者。”
“修真,就是去掌握天地规律?”丁夏看着自己的手,疑惑道:“如果所有法术本质相同,咒术又为何不被世间所容?”
村长抬起蒲扇,指着夜空道:“你看,这是一个弱肉强食的世界,黑暗与黑暗环环相扣,形成一片困住我们的铁链。任何法术,都像一条条刀锋,想将黑暗切开,让人苟延于天地。在最初的咒师眼里,咒术就像一条条绳索,试着在黑暗中拉开一道逃生的缝隙。可后世的咒师,却喜欢用咒术,编织出一张黑暗的大网,将众生困缚在其中……”
丁夏盯着身旁的沙皮狗,莫名有些惆怅:“你教我咒术,也是让我去困缚众生吗……”
村长缓声道:“我只是单纯想将咒术之道,延续下去。毕竟,这也是前人苦悟的一种天地规律。”
丁夏点点头,有点理解村长的心意。如果咒道,是前人无数智慧的一种,当然不应该让它殒灭。
这一夜,村长对咒术和因果规律,作了一些深入浅出的讲解。
丁夏听得很认真,并且不时提出自己的疑问。
……
时光飞逝,日月交替。
半年后,深秋,丁夏已经学会了四十九个手诀,记住了三百多种虫草。按村长的要求,他把所有草药都编号,以数字的方式记录咒药配方。所有咒师都有自己的专属密码,别人无从破解。
村长站在院子里,看着海边徐徐落下的夕阳,道:“四十九个密咒手诀,你已经学会了,但是要勤加练习,速度越快,对咒师越有利。”
丁夏坐在板凳上,双手一直在动。咒术的手诀,和前世某个忍者动漫结手印相似,但是种类却多了很多,而且一般十几个连续,需要咒师一口气内完成。
村长收回目光,摸着胡子道:“今天,就是你的出师日。”
丁夏笑出两个酒窝:“有出师礼物吗?”
“没有,但是可以给你演示一次真正的下咒。”村长眯起眼睛,手心翻出了一条细小的毛发,似乎是人的手毛。
丁夏瞪大了眼,学咒半年,他还从来没见过真实的施咒。
“留心我的手诀,试着推测是什么咒。”村长深吸一口气,宽松的衣袍突然无风扬起,整个人气势徒然变化,双目青光流转,仿佛行走深渊的黑色魇虎。
这就是,咒师的真正面目?!丁夏看得心惊不已,下意识握紧拳头。
刹那间,村长的手快若闪电,连续结了十几个咒决,一道淡朦的青光闪现,将那条毛发化作灰烬~
“太快了!”丁夏目瞪口呆。他知道这是用(因时+物利+咒决)来下咒,但是咒决手印太快,他完全分辨不出来。
“猥亵咒?不对……定身咒?不太像……”丁夏挠着下巴思索。
“咳咳。”村长气势消退,又变回胖胖的老头,胡子似乎更白了。
丁夏心有余悸道:“村长,你给谁下咒了?”
村长笑了笑:“到了县城,你就知道了。”
丁夏乐了:“我们要去县城?!”
村长摇摇头,沉声道:“不,是你是时候,离开了。”
丁夏微微一愣,旋即明白,眼神有些黯然。
稚鹰离开悬崖,才能学会飞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