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各与拉结在井边相遇 雅各与拉结见面时一洒热泪《旧约》中友朋见面时的流泪 毛利人见面流泪的习俗 在安达曼群岛和印度的流泪招呼礼 美洲印第安人的流泪招呼礼雅各在伯特利见到了天使的形象,并得到神应允的保护,这激励他继续赶路,并及时赶到了他本族人的东方子孙的国度。他在这里遇到了自己的亲人们;他在这里娶了妻,在这里他由一个贫穷的、无家可归的流浪汉变成了拥有大群牛羊的富裕的牧主。这个地方发生过雅各及其子孙历史上如此重要的一些事件,不过它所在的位置尚未完全确定。讲述该故事的历史学家,或者更准确地说是文学家,满足于其不确定的地理位置,同时用最生动的色彩来描写这个背井离乡者遇见自己初恋情人时的场面。该情景在《圣经》作者的笔下热情洋溢,就像拉斐尔用自己的笔使它在梵蒂冈的壁板上再次流芳百世那样,令人印象深刻。这幅图景表现的不是城市生活,而是乡村生活。彼此爱恋着的两个人的相遇,不是发生在拥挤忙碌的集市中,而是发生在荒漠边缘宁静和睦的青翠牧场上。他们的头顶上伸展开广袤的天空,身边躺着大群的绵羊,它们耐心等待着到井边饮水。
作者甚至暗示了两人相遇的时刻;因为他告诉我们这时候还不是正午时分,他让我们仿佛嗅到了夏日早晨的新鲜气息,南方下午的酷热还没有到来。你还能想象出比之更适合青年恋人初次相见的时间和地点吗?甚至雅各冷漠和唯利是图的本性也受到了这个时刻和周围景色的感动,融化成有点类似的柔情。这次他忘记了冷冰冰的斤斤计较,而代之以一种爱情的、甚至可以说是骑士精神的冲动。他看见带着羊群的可爱姑娘正在走近自己,便赶忙跑向井边,推开盖在井口的沉重石头,替她喂绵羊喝水。这时候他就亲吻表妹漂亮的脸蛋并且哭了。他是想起了在伯特利梦见天使、并发现梦境在热恋中年轻人的愿望中成真了吗?我们无法肯定。诚然,自私的阴谋家似乎暂时变成了激动的恋人。这是此人平淡无奇乃至卑污生活中富有诗意和浪漫气息的一个短暂时光。
《创世记》的诠释者们略带困惑地解释了为什么雅各在亲吻漂亮的表妹拉结时会潸然泪下。他们认为,他流泪是因为流浪生涯终告结束而感到欣喜,他们还为这种明显表示高兴的方式说明了理由,认为那是东方人比较敏感的气质,或者是由于他们控制感情流露的力度还不够强。这样的解释也许包含某种程度的真理。但是诠释者显然没有注意到在相当多的民族里,流泪是迎接客人或友人的惯常方式,在长期未遇之后见面时尤为如此。并且就此而言这往往是一个简单的礼节,与我们握手或掀帽的习俗相比,并没有包含更多的感情。我们将以一些习俗的例子来阐明这个问题。
在《旧约》里我们读到另外一些此类迎接亲人或朋友的实例。当约瑟在埃及现身于自己的兄弟面前时,他吻了他们并且大声哭泣,以至于在屋子其他房间里的埃及人都听到了哭声。可是他在这种场合流泪也许是其感情的自然表露,而不仅是例行表现。实际上,通过他第一次遇到便雅悯时的感人插曲,几乎可以完全肯定这一点,当时由于见到了长期散失的最钟爱的小弟弟,他情不自禁地急忙扔下房间里的其他人,回到自己的房间,一个人放声大哭,直到最后忍住为止。然后他擦洗了红肿的眼睛和挂满泪水的面颊,不露声色地回到了兄弟们面前。另外,当约瑟在歌珊见到年老的父亲雅各时,就伏在老人的颈项上哭了很久。然而在这里,当他看见缀满灰发的头在他面前谦卑地低下的时候,当他想起很久以前他还年少的时候,父亲对他的所有慈爱,他的眼泪也可能是自心底里流出的。再次,当两个亲密的朋友大卫和约拿单最后一次在秘密时刻见面的时候,预感到他们也许再也见不到面了,就彼此亲嘴,并相对流泪,直到大卫离开。我们在这里也有理由可以认为他们的感情是真挚的。再次,我们在《多比传》里读到,当多比亚司作为客人来到伊克巴他拿城的亲戚拉格尔家里,并向主人介绍了自己之后,“一听此话,格拉尔便站了起来,亲吻了他并泪流满眶”。无论如何,甚至在这里,眼泪夺眶而出可能也是惊喜的结果,而不仅是遵循社会习俗。
希伯来人可能是这样。但是毫无疑问,看来在一些文明发展水平比较低下的民族中间,见面或分手时流泪往往相当于对上流社会规定的礼节的正式依从。有些民族严格要求所有自称有教养的人表达真实的或人为的情感,这样的民族之一就是新西兰的毛利人。我们听说,“无论如何,这个民族情义深厚的性格在朋友离开和归来时表现得更为明显。如果一个朋友出航到不远的杰克逊港或范迪门地区去,那必定会出现一场明显的感情大表演:先是一种秋波瞥视,然后是一阵呜咽和一阵深情的感叹,接着泪花开始在眼眶里闪烁,脸部肌肉拉长变形,然后他们拖拉着脚步走近将要出发的人,最后紧紧地勾住他的脖颈。此时他们开始放声大哭,并用燧石在脸上和手臂上割划,然后,必须彻底放肆地狂吼。热烈的接吻、汹涌的泪水和鲜血几乎令人窒息,那个可怜的离去者急切地想摆脱这一切。
在朋友归来时,或者当他们从远方前来做客时,也会出现类似的场景,只是参加的人更多:在见到他们表演的令人感伤的场景和他们发出的痛苦号叫和嘈杂声音时,你很难忍住眼泪不让它夺眶而出。在所有这些动作当中有许多虚情假意;因为他们会留在离那个他们知道自己必须为他流泪的人不远之处,直到他们考虑周全并调整好合适的情绪为止;到那时,他们就一下子假装热切地抓住他们的受害者(这是用在这里最合适的措词),并立刻开始折磨自己的身体和对方的忍耐心。有一件事值得注意,那就是他们可以在发出预告的一刹那,在任何场合,指挥眼泪流出来,他们也可以在叫他们停止哭泣的时候,或者当再继续哭下去不恰当的时候立刻停下来。有一次这样的场景把我大大地逗乐了,它发生在距离韦梅特大约十英里的名叫卡伊科希的村子里。当时他们的六个朋友和亲戚外出到泰晤士河岸边去了六个月后回来了。正当他们忙碌于例行哭泣的时候,村里的两个妇女突然彼此发出信号,停止了哭泣,关闭了感情的闸门,非常天真地对着集会上的人说:我们还没有结束哭泣,我们现在要去把食物放在炉灶上,把它们烧好,并准备好装食物的篮子,然后我们再回来结束哭泣;也许等食物准备好时哭泣已经结束,不需要我们再来了;而如果哭泣还没结束,我们可以晚上再来哭。所有这些话都是用一种假装哭泣的声音说出的,结束时说:这样做不行吗?嗨!这样做不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