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世界上,你找不到两个完全相同的人,而且,也不会有两个生活经历以及对经历的感受完全一样的人。从这个意义上说,每个人都是独特的;但是,千差万别的人却在很多地方有着相同的欲望和需要,他们接受差不多的教育,以相似的逻辑思考,以同样的方式行事。
波伏娃的《人都是要死的》里有一句话:像每个人一样与众不同。这句话看似矛盾,其实有很深刻的哲理。
在这个世界上,你找不到两个完全相同的人,而且,也不会有两个生活经历以及对经历的感受完全一样的人。从这个意义上说,每个人都是独特的,但是,千差万别的人却在很多地方有着相同的欲望和需要,他们接受差不多的教育,以相似的逻辑思考,以同样的方式行事。以至于他们可以被塞进诸如“大众”“庸众”乃至“乌合之众”之类的概念之中,无论政治学还是经济学,都更多把人看作一个整体——在这个整体中,个体差异被最大限度地过滤了,他们是千人一面的——都是马尔库塞所说的“单面人”。
这并不奇怪,人都具有双重身份:既是他自己,又是社会中的一份子。他的个性或趣味要适应社会规则的要求,同时也多少给这个社会一些影响。某种个性的影响力大小,主要取决于表现出这种个性趣味的人数多少,人越多(也就是说,个性变成了共性),影响力越大。这也就是为什么流行歌手比一个正统的音乐家更能赚钱的原因。这也许不合理,但是很公平,因为有更多人愿意花钱听他的歌。
由此而得出的推论就是:越是大众化或庸俗化的趣味,越容易形成势力并左右社会风尚。这可能是商业化社会的必然结果。
如果你不是个从共性里得利的人,你可能会感到孤独、弱小,同时可能还有一点自傲:为你和这个庸俗的世界的距离。这可能多少是种错觉。很少有人独特到了与世界格格不入的地步。
不管我们彼此有多大不同,但相同的命运还是将我们牢牢捆在一起,就好像一条船上的乘客,不管你住几等舱,也不管你是否享受这次旅行,大家都是同舟共济的。
如果人人都像你一样
我们也会疑惑,同样的人,为什么在社会生活的方方面面,表现如此不同?一个以尖刻闻名的著名作家说:有时人与人的差距,超过了人与大猩猩的差距。
有人喜欢古典音乐,更多人喜欢“口水歌”。有的人彬彬有礼,有的人粗俗不堪。有的人行为高尚,有的人卑鄙猥琐。在爱好上、行为上、处世哲学上……到处可见这种不同。
这也许说明世界之大:世界越广阔,人们的选择越多。这并不是坏事。
你是个好人,品质优秀,待人亲切,在外面你是个称职的人,在家里是个有责任感的人,你情趣高尚,对艺术很有鉴别力……总之,你是一个优秀的人。你曾经想过(很可能别人也这样想):如果人人都像你这样,那么这个世界……
真的会更美好吗?也许吧。但是更有可能比现在更单调。
你是否想过,很多美好的东西,是你根本不可能去了解的?甚至有些是从丑陋粗俗之物中生根发芽的?如果没有烂泥,你怎能欣赏到荷花?
通过严格、规范化的教育,可能培养出很多优秀的技术人才。是否也能用同样的办法,培养出艺术大师呢?
如果没有一个专制的父亲,卡夫卡可能不会选择写作;如果没有一个刻薄少恩的母亲,你不会读到列那尔的《胡萝卜须》;如果没有一个愚蠢的君王,屈原会尽心尽力地当他的三闾大夫,不会去写流传千古的《离骚》了。这个世界就是这么难于理喻。
你也许要说,艺术就是“病蚌生珠”,如果我们生活很美好,就不会对艺术有这样大的需求了。好的生活到底要比好的艺术重要。也许是这样。可是,如果没有人与人的激烈冲突,我们又从哪学会相互宽容、尊重和合作?如果没有困难的磨砺,我们又何以经受考验,使自己变得更完善?
再换一个角度想这个问题:
有的人很有趣,有的人很乏味。
所谓有趣,是指这个人在某些方面与众不同,而乏味是指此人毫无特点,相貌平平,思想浅薄,人云亦云。
可是如果这个人乏味到了极点,他也就有了某种“与众不同”,这时他也就变得有趣了。接着,第二乏味的人、第三乏味的人……也就都变得有趣了。
我们的有趣和乏味,只不过是程度之别。同样,高尚和卑鄙、高雅和庸俗、乐观和悲观……都是如此。这些概念,并不能把我们分成不同的群体。
康德说过:“人人都有权利期望其同类的尊重,反之,人人也都有义务尊重他们中间的每个人。人性本身是一种尊严。”
天命所归的“圈套”
每个人都多多少少,觉得自己受命于天。这并不完全错,也许我们只能这样想。只要你想想你父母相遇才有了你,你的祖父母辈相遇才有你的父母,你的祖祖父母辈相遇才有你祖父母辈……你会发现你出生的机会微乎其微,或者说,几乎就不可能出现。接下来你会想,你能完成这样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来到世界上,一定不是无缘无故的,一定有着某种重要的使命等待着你去做。
你有“天命所归”的感觉是很正常的。可是如果我们以此为前提去决定行为,就可能陷入圈套。
比如战争。提起打仗,很多人都有种迎风抖擞的兴奋。当然,我们知道,打仗是要死人的。但是我们又总有种感觉:自己不在内。相反,我们还大有可能从中捞点什么。不是有无数的人都这样做了而且成功了吗?当我们读拿破仑或巴顿的传记时,首先想到的是,如果机会落到自己头上,我们可能也会这么风光,很少有人想到,其实我们更可能成为那些“万骨枯”的冤死鬼。
只要换一个角度想想,这种“天命所归”的幻觉就很容易消散了:毕竟,这世界上已经有了60亿人,每个人都像你一样,从极小的生存概率中冲杀出来,每个人都有理由认为自己是天之骄子,注定是来干一番大事的。这怎么可能呢?
平庸是我们无法摆脱的命运。但这不完全是坏消息。所以你可以推己及人,也不要指望自己是“命运的宠儿”。你懂得别人具有的,你也具有。这样才不会妄自菲薄,也不会求全责备。要知道所有人都和他们的自我感觉有所不同——包括你自己。说到底,我们的生命只是一个偶然的礼物,我们应该好好享受它,但不要以为它就注定了我们是什么人,注定了什么命运。萨特说:存在先于本质。我们无原由地存在了,但是我们的本质要自己寻找、自己建立。
怎么能说“无原由”呢?我们的命运不是早被某些东西(生辰八字、姓名、属相还有星座)注定了吗?星座命运现在很流行,少男少女的书包里装着自己的星运卡,给白领看的报刊上也有以此为主题的专栏。很多人宣称自己是典型的双子座或白羊座性格特征:比如聪明、敏感、有洞察力,爱慕虚荣……有点像,是的,但每个人都有点像。
所谓“星座”其实是不存在的,它源于错觉——古人以为天空是一个屋顶,星星就是天花板上的灯。他们不知道天空的深邃广阔,两颗看上去挨在一起的星星也许相隔几光年。既然根据不存在,理论就不存在。
把人们区分开的,不是命运给我们画好的界线,而是对事物的不同看法,以及为实现目的采取的不同方式,还有一点十分重要,但常常被忽视:我们对自己的评价,与对别人的评价的标准不尽相同。
我们在评判自己和评判别人时,执行双重标准:评判别人时,这个标准是“他做了什么”;而在评判自己时,标准却变成了“我想要(或将要、希望)做什么”。即使一个妓女,也大可以把自己看成她幻想中从良之后过上幸福生活的贵妇,她觉得那才是真正的自己。另一个双重标准是:他是做,我是“不得不”做。很少有人会老实承认自己的下流猥琐,哪怕我们已经习惯了这样行事。我们会说:我是清白的好人,这么做是受环境所迫。
如果你独自目睹一场暴行而没有制止,你会感到内疚;可是如果在场的除了你,还有其他人,你的自责就会减轻;如果是在人流如织的大街上,你可能就没有多少内疚,相反,你还可能大骂世风日下,人情冷漠。
没有人是一座孤岛
英国玄学派诗人邓恩有一首很著名的诗:
没有人是一座孤岛,在海中孑然独立。
每个人都似一块泥土,
连成整个陆地。
当一块泥土被海水冲走,
欧洲就会缺少一隅。
无论谁死去,
我都觉得自己的一部分也随之而去。
因为我包含在人类这个概念里,
不要问丧钟为谁敲响,
它为我,也为你。
有位哲人说:我不同意你的话,但我捍卫你说话的权利。为什么要捍卫呢?假如这是个傻瓜、偏执狂、卑鄙小人、种族主义者,难道不该叫他闭嘴吗?给人贴标签是很容易的,特别是把他的嘴封住以后。
设身处地(换位思考)不仅是一种道德,也是一种策略。假如你想赢得一场比赛,或一场战争,你必须研究你的对手,站在他的角度和立场,分析局面,找到他的最佳招法,也就是最让你头痛的一手。如果你不作最坏打算,就会出现最坏的局面。
为什么对敌人可以设身处地,而对那些不是敌人的人就忘了呢?实际上,这是最好的减少敌人的方法。
设身处地,可以让我们从另一个角度看某件事或某个行为。这可以使我们避免好多错误。例如,你喜欢拿别人开玩笑,你认为这没什么,大家都应该知道你没有恶意。你的想法对不对呢?只需要简单地设想一下:如果换了你,当某个家伙总是出你的丑,你会坚信他没有恶意,并因此原谅他吗?这样,你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