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站在窗前仰望灿烂的星空,而是坐在沙发上,与此同时,她躺在他的怀里。他读《灵山》,她翻看一本讲衣服搭配的杂志。她的香味,体香混合香水的味道,在他的嗅觉细胞上蔓延萦绕,撩拨起心弦,一阵激荡,如微波荡漾的湖水在中心蹦起一尾鲤鱼,也如同这个季节的风在青草摇曳的平地上卷起几片落叶。他合上书,放在茶几上,用手拨弄她垂在脚边的头发。她扬起双眸,望他一眼,笑笑,继续翻看杂志。
他抬眼望着天边星宿的时候,他是在想那天他和她接吻的感觉。不由得笑了,甜蜜的笑容。当他想到那天和她接吻的时候,他又想起很久以前的那一次轻吻。但他没笑。或许是因为毕竟太过久远,以至于那一次轻吻只能作为或许存在的一丝记忆供他回忆,而当时的心绪,也许是幸福的,却都感觉不到真实,对那体验也就清淡淡的继而消逝了。他想起那天的接吻,在观山湖公园,风很温柔,夜色也温柔。他们坐在金华湖的桥边,湖水散发出甜腻的气味,在温柔的晚风中漾起层层波纹。淡淡的月光透过薄薄的浮云落下,笼罩整座公园,他们在月色中,注视着彼此,眼神温柔。《爱的协奏曲》在公园里的每个角落响起,就是这个时候,自然而然的,他吻向了她的唇,她没有拒绝,迎合着他的吻。一阵微风拂过,湖水的气息更加甜腻了。
她抬手摩挲他的脸颊,把他从观山湖公园的思绪拉回这屋子。他看见她看着他的眼神,在她额头上蜻蜓点水似的一吻,带着深情,她的脸颊掠起一抹红潮,转瞬就消失了。他拿起茶几上的《灵山》,从放着书签的那一页开始读起;她放下杂志,起身,走进厨房。满是桔梗花的窗帘静立在那里,说明外面的世界没风,他把视线从文字上移开,看了一眼外面的世界,灯火辉煌的城市伫立在繁星点点的夜空中;收回视线,看见她在厨房里的身影,系着围裙,在灶台旁忙着。他起身,朝厨房走去,站在门边,看见她回过头来笑一笑,又继续忙碌。
他站在厨房的门边看她在厨房里忙着的身影,背影,侧影的轮廓,心里涌现出一种莫名的忧伤。是的,是忧伤。他走进厨房,从身后抱住她,有想流泪的冲动,但忍住了。她转头亲了一下他的脸,又转回去,在碗里洒些盐,原来她是在煮面条。她知道他喜爱面条。他没有放手,头倚在她的肩上,闻着她的发香,和面条的香味。一只鸟,应该是蝙蝠,从窗外飞过,过了几秒,又飞过去一只。她把葱花洒在面条上,浇了一些开水,面条就做好了。他闻见空气中弥漫的香味,心里涌现的莫名的忧伤变得淡了一些,只是并未完全消散。
那时没有流出的泪水,终于在他躺在病床上的时候流了出来,像输液管里的点滴,一滴一滴的落下。他当然也就知道了那时为何会感觉到忧伤。他想,或许这就是命运吧,他的命运。但,什么是命运呢?他不知道。他想,所谓的命运是说已经发生了的还是预示着会发生的?他不知道。他看见墙上的那幅桔梗花,看见那满是桔梗花的窗帘,看见了······
这是他吃过的味道最好的面条。在吃面条的时候,他看见街边的路灯下飘落一朵粉红色花,渐渐的散落一地,一个无家可归的流浪汉从街灯下走过,花瓣散落的时候,流浪汉抬了一下头。他再次望向那街灯的时候,流浪汉已经消失了,散落在地上的花瓣也被风吹远了,窗帘在把花瓣吹远了的风中晃动。一片花瓣从窗户里落进屋里,飘落在地板上,在他的脚边。这时,她把碗里的面条夹了一些放在他的碗里,他夹起一束放进嘴里。后来,说的是吃过面条后,她把两只碗收进厨房的洗碗池,清洗干净后放进橱柜,回到沙发,躺在他的怀里。他看《灵山》,她翻着那本杂志。一切的一切就像是他的幻想,并没有观山湖公园的接吻,也没有那碗味道最好的面条。当然,他那时知道这一切的一切并不是他的幻想。
月落西山,或东山?他不敢确定,的时候,他们一起起身,一起走进卧室,一起躺在床上。她的头倚在他的臂弯,侧着身子,用右手的食指在他的胸膛上游走,没有节奏的游走。他望着天花板,望着节能灯白色的光,房间里满是她的香味,也许是他的嗅觉细胞里满是她的香味。他想找个话题,随便什么话题,可他找不到。在他找不到话题的时候她问他这张床上是不是睡过很多人,很多女人,她强调。他否定,说她是第一个。她表示不相信。他说他可以发誓。她笑他幼稚。接着又是语言上的沉默,他依然盯着天花板和节能灯白色的光,她枕在他的胸膛上。彼此都不说话,语言上的沉默。
躺在病床上的他很久没有笑了,当他想到她躺在他胸膛上的时候,他笑了,开心的笑了。他笑他盯着天花板和节能灯白色灯光的表情,当然,也笑她突然就吻了他的举动。她躺在他的胸膛上,趁他不注意的时候,突然就吻了他。他一瞬间惊愕,又恍然,一瞬间过后,他开始更激烈的吻她。他的脑袋里一片空白,像被掏空了,只有本能,神奇的本能。他感觉到她的呼吸急促,看见她的脸一片红晕,沉浸在她诱惑的气息中。他们拥抱着,紧紧的相拥,彼此比彼此拥抱得更紧。节能灯白色的光突然熄灭了,或许是停电了,在天花板上一闪一闪的,像是有些不甘心被熄灭。房间一片黑色,朦胧的黑色,蛊惑人心的黑色,暧昧的黑色。
天亮了,东方一片朝霞。晨风徐徐吹进屋里,掀起床上纷乱的衣物。他从睡梦中醒来,望着她还在沉睡的脸,轻轻的在额头上吻了一下。转头望着窗外的天空,朝霞越来越红,太阳也红彤彤的挂在东方的天空,在那遥远的天际,在地平线往上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