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父女,甚至母女,茫然的想要接触拥抱的这个微妙的时候,忽然,轰隆一声巨响。所有的人霍然回头,就看到皇后之前跑出来的那个书架,猝然的倒在地上,各种书籍,林乱的撒了一地。皇后和万俟岩烈忽然大叫一声不好,众人霍然转过头去,就看到一个孤单的,伶仃的,周身却隐隐泛起层层红光的身影。“千重!”清衣下意识的喊出声,停住了脚步。“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说你好像有些怕,所以让我说通岩烈,一起躲在后……”皇后眼眶湿润。昨日千重突然找到他,拐弯抹角的说清衣好像对这次召见,有些怕,所以想让她跟岩烈说说,两人躲在书架后面,如果岩烈有什么说的过份了他们立刻跳出来阻拦。皇后知道他对清衣一往情深,也怕他那不懂风月的老头子真的说坏了什么。她对这儿媳妇太满意了,所以就去找万俟岩烈说。万俟岩烈起初吹胡子瞪眼的不同意,后来经不住这娘俩的软磨硬泡,就答应了。、
所以清衣一进来,他就眼睛乱瞄,说话也是格外的老好人,免得有什么差错,背后的母子两个,日后拿出来数落他。他这皇帝老爹当的着实是悲催啊。而书架后的两人,透过书架大的缝隙,偷偷的观望着一切。知道清衣突然行刺,皇后险些晕过去,而千重更加错愕的不能动。一看莫尘轩出来阻挡,皇后慌忙就奔了过去,可是千重,整个人刺激太大,一时没有反应就那么愣愣的呆立在那里,看着。
然后他刚想出来问问清衣怎么回事,可是,可是他听到了什么?
众人恍惚的看着千重,千重周身隐隐泛起层层红光,琉璃色的眼眸满是碎裂的伤痛,他一步一步靠近莫尘轩,恍惚的张嘴,木然的话语却像一击闷锤敲打在众人胸口。
“我是德章的儿子,我才是魔,是不是?”莫尘轩感受到千重身上正在不断上涨的魔性,没有开口。清衣却蓦然冲了过来。
“千重!”她叫着想要去拉千重,可是刚一靠近,千重却猛地抬手,烧火棍霍然冒出湛蓝的光焰,一把将清衣打飞,莫尘轩飞身接过清衣,看着千重,忍不住喊出声:“你疯了?”话音未落,却恍然感到一阵强光从清衣身上发出。强忍着光亮回头,就看到清衣脖子间的黑曜石忽然发出深邃的光芒,射向书房的顶端,而千重那边的烧火棍,也是光芒闪烁的射向屋顶,跟黑曜石发出的光芒相聚合,霍然那宽阔的放量顶端,恍然模糊成一面巨大的云镜。
众人一愣,清衣从莫尘轩怀中起身,看着千重,却见千重茫然的看着顶端,随同他的目光,她也看向那放量顶端,那空空的云镜上,忽然就出现了画面。
一个素纱白裙的女子,拎着花篮微笑着奔跑在一片烂漫的花田中。不远处隐隐有个人影。那女子看到了,更加欢快的奔了过去。清衣一愣,为什么这女子长得这般向自己,而自己这心,又为何这样莫名的难过不已。然后,她看到了不远处那个人影的脸。心里一惊,这,这不是她梦中的那张脸吗,温和的,善良的。
那男子一身白衣,仙姿逸绝的抱住那女子,女子微笑着将一条黑曜狐挂在男子脖间,两人相偎亲昵。莫尘轩恍然开口。“这,这是天象,那女子是你,是你啊,这,这定然就是你们在仙界的过往。”莫尘轩一开口,众人都看向清衣和千重。千重恍然回头看了清衣一眼,却迅速别过眼,继续去看云镜。清衣更是一愣,难怪自己心里有感觉,再次看向云镜。却见云镜的画面已然转到了一个空旷的大殿中。
灯火通明的大殿中,七盏星样图腾的灯,灼灼的燃烧着。好像一种积极向上的生命力,永远都不会熄灭一般。而那白衣女子和男子相拥痴缠在这宫殿中,说着什么。忽然,那女子一个不小心,拉动了挂在七盏灯前的帷幔,帷幔一落下,立刻燃烧起来。女子一愣,男子慌忙施法,想要熄灭帷幔,可是施法却稍微有了偏差,一下子击灭了那帷幔下最亮的一个灯盏。两人立刻惊慌失措,而那灯盏熄灭之后,突然砰的一声爆炸了,其余六盏灯也纷纷爆炸着,整个宫殿瞬时一片狼藉,电闪雷鸣的好似天将要塌了,而在这一片混乱中,这两人仓皇向外逃去,那些灯盏纷纷以流星一般的姿态,掉落向凡尘。为首的那颗正不偏不倚的砸向皇城……
“北斗失仪,六星残暗,难道就是因为这样!”莫尘轩猝然开口。天机几多变迁,世事家国如此兴衰与颓败,众人只道天意。可任世人想破脑袋,怎知这如此大的变迁,不过是因为上仙们如此不小心的一个乌龙!
云镜再次变迁,电闪雷鸣中一个头戴王冠的女人目光微怒的看着他们,众人恍惚间,竟然听到了那威仪的声音,空旷而肃穆。
“大胆采花仙,竟然跟石仙妄动情缘,还毁了北斗宫,遗祸世间。现在就贬下凡尘,一为帝王之子,一为败君之女,一生相恨,相怨,来经历你们给世人带来的苦痛,完结这错误的一笔!”
话音一落,那跪倒在地的两人,没有任何意义的就被推下了红尘道。
“既是如此,为何是你有帝王之气?”莫尘轩微愣的看着清衣。云镜中的女人,无可厚非的就是西王母了。按照她的意思,没什么神魔,只是千重为帝王之子,清衣做德章之女,两人一生相恨相斗,可是现在,完全是反着来的嘛!
清衣却没有理会他,只是愣愣的看着云镜中。画面已然转到轮回到下落时。那男子看着默默流泪的女子,忽然愤恨的握起拳头,大声斥责着什么。然后整个人身上发成层层的魔气,使得轮回到周遭的花草尽数枯竭,一时仿若到了冥间地狱。那女子愕然向往,伸出手,却如何也触碰不到。
王母动容的起身。威仪的声音再次响起。“竟然不服宿命,化身为魔!迅速调换转轮道。说着,一伸手,将一道帝气洒向那女子。那女子还来不及回神,整个轮回道已与那男子相互掉转。
“败君之子,帝王之女,一魔一帝,一生不得相拥!”西王母如同诅咒一般,发下怨毒的宿命。众人恍然间明白了一切,云镜映照出他们降世的画面。可是西王母只怕自己也没有算到,这世间还有一个人,趁机打乱了她的一切。他杀死了姿钏以及周围所有的人,夺走了刚刚生下的千重,朝着那帝气而去,用妖法,刮起一阵光,绕了稳婆的眼,在瞬间将两个刚出生的婴儿调换,然后放在冷家后院的门口。
继而,混乱的,交错的,注定的命运,轻轻的转动着,这一双婴儿成长着,猜疑着,相恋着,然后至此。
众人恍惚的抬头,齐齐的看向正中的千重和清衣。黑曜狐发出更大的光晕,让清衣在瞬间醒悟般的想起来一切。她怔怔的看着千重,一步一步靠近着,千重却迟缓的转过头,琉璃色的眼眸碎的更加彻底的看着她。
“我,抢了你该有的一切,我,让你吃尽了苦头,我从出生起名起就错了,是不是?我是魔,是不是?”清衣看着千重那破碎的眼眸,心疼的要命。她摇头,一步一步的靠近,为什么明明只有几步,她却走了那么久。
“不是你的错,现在一切都结束了,我们看到了一切,我们可以逆天。我们,可以在一起的。”她哭了,可是泪水打落的地方,却绽放出灿烂的笑容。
是啊,一切都结束了,这可恶的错误,一切的一切,都结束了。西王母没有算到半路杀出的程咬金,他们就可以逆天,就可以一生相拥,就可以在一起。你看,现在,他们不是就要在一起了吗。她欢笑着,落泪着,伸出手去拉千重的手。携手相拥,他们现在,不是就要做到了吗?
可是她伸出的手,被毫无防备的推开了。她愕然的看着千重琉璃色的眼眸,缓缓的落下泪来。可是那泪从眼眶中涌出时,却变成了鲜红的血。血色的泪水不断不断的滚落着,映照这那碎了琉璃的眼眸忽然劈天盖地的变成了通红。
“我是魔,我是魔。我是这降世的魔,是这杀尽一切的魔!”千重忽然退后一步,嘶声的喊着。单薄的身子周边,突然滚动翻涌出巨大的血腥之气。“千重!”清衣惊叫着施术,要靠近千重,千重却霍然张开双臂。“我是魔,是这逆天的魔!”
他嘶吼着,霍然一转身,朝着书房外冲了出去。众人一愣,只见一道红光似血般冲入那突兀阴霾的天空。而那团红色,红的那样触目惊心,那样的让人心痛如刮骨。
“他怎么了!”万俟岩烈霍然问出口。莫尘轩遥遥的望着那血红的色:“应该是接受不了事实,突然发狂。”莫尘轩思附着,忽然,抬头大惊。“若他这样成魔。这天下只怕生灵涂炭,没有一个活口了!必须马上追回来!”他此话一出,人影已然飞出,清衣一时也顾不得那恍惚的老两口,一转身追着就冲了出去。
外面的侍卫再次冲了进来,他们所见,不过几道光束,到底是何情景,却是无人知晓的。万俟岩烈强打精神,潜退他们。并说此事不得张扬,否则杀无赦。众将士不敢言语,惶惶的就退了。他们就是想说,也实在不知道说什么。
皇后此刻终于忍不住,瘫倒在皇帝怀中。
“怎么,怎么会是这样!”怀胎十月,养成二十载,付出多少辛酸与关爱,到最后,竟然,竟然不是自己的儿子。纵然她贵为国母,这样的刺激,她一时实在也是接受不能。而万俟岩烈也是觉得精神恍惚。仿佛在瞬间,整个人精神崩裂,但是他不能倒下,他身边的重量告诉着他他一定得勇敢的接受这一切,并且迅速的面对这一切。
千里之外的琉园,一只信鸽忽然凭空出现在风孤虚的房间,风孤虚和天机对视一眼。“那个人发来的?”风孤虚开口,天机点了点头。风孤虚展开信鸽带来的东西,那只信鸽噗嗤一声,化作一缕灰眼,消失无踪。忽然,风孤虚眉眼飞扬的将信丢给天机。
“现在是我去的大好时机,我一定要砍了这小子!”说着,不管天机说什么,直接御剑,向外奔去。天机一愣,慌忙看着信,发现信中说千重因为知道自己是魔,正在发狂,朝着沈懿方向奔去。风孤虚一心看千重不顺眼,此番定然不会轻饶。天机皱起眉头,看着那灰色还未消除干净的烟雾,皱了皱眉头。
果然是借尸还魂,但是他这样做,仔细想想是挑的整个天下大乱的感觉,目的,到底何在?
就在他思量间,风孤虚早已御剑而去。而一直守在琉园外的万俟铁烈远远的看见风孤虚朝南而去,目光霍然亮了起来,飞身朝着他远去的方向,跟了过去。一时间,风云际会似地,所有的人都朝着发狂的千重奔去。
而本身发狂的千重,却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一切,他只是发狂的奔跑,他不能接受,不能接受这二十年来关爱自己,给自己一切的人不是自己的亲生父母,不能接受自己是败君之子的身份,不能接受这么多年来,是他一直霸占着清衣的位子,让她颠沛流离的受尽痛苦,甚至被当做棋子,险些弑父。他知道这一切不是他的错,可是他就是不可抑制的颤抖,接受不能的狂奔着,丝毫没有注意到他周身的魔气越来越盛,越来越盛,盛大的好像熊熊燃烧的火焰,将周遭的树木迅速枯败凋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