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尘轩看着终于卸下层层伪装,痛苦不已的清衣,忽然不顾一切的扔掉伞,将她揽入怀中。清衣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那些多年的痛苦,那些抑郁的惆怅,那些无法还清的债,那些她永远还不起的债,让她在这昏暗的天地间,如幼童一般放声哭泣。
她的泪水那样滚烫,打落在莫尘轩的身上,却烧灼了他的心。他感到前所未有的痛苦,然后他觉出了清衣身体,不同于常人的烫。他一愣,慌忙坐起,扶起她,清衣却已经哭的迷迷糊糊的,整个人的神志已经恍惚。莫尘轩暗叫一声不好,抱起她,快速的御剑而起,朝着小镇的方向奔去。
火,漫天漫野的大火。清衣混沌的意识里,充斥着橘红色的火苗,让她惶恐的奔逃着。却发现你着了火的,好像是一个叫做北斗宫的大殿,无论她怎么逃都逃不出去。恍惚间,身旁突然多出了一个白影,拉着她一起逃,可是依旧逃不出。清衣怔怔的看着那个拉着自己的人,一切突然好像真实起来。她看着那个人的背影,如此熟悉,好像梦中不断出现的那个人。
她任由那人拉着手,四处奔逃着。忽然,她似有所悟的抬起头,大声叫:“千重!”那奔逃的身影霍然间顿住了,而那大火也在瞬间熄灭了。周遭忽然变换成一片清雅的花园,只是雾影重重的境地,好像仙界一般。“千重,是你吗?”她再次叫出声,那白衣人缓缓转身,可就在转身的瞬间,那一袭飘白的衣衫忽然变成鲜血一般的红艳,清衣一愣,霍然放开手,那人却再次抓紧了她的手,转过头来看她,清衣一愣:“你,是你!”那人长了同千重一样的脸,但是骨子里的血腥妖媚却断然不是千重,就好像那日千重入魔,操控千重的人。
清衣大惊着要逃,可是那人死死的拽着她。“莲歌,莲歌。”那人一遍一遍的叫着,清衣觉得这称呼这样熟悉,却还是心地觉得恐慌。千重,千重,她的千重哪里去了。她忽然不知道哪里来的气力,一把抽出手,惶恐狂奔大叫着千重的名字。
“清衣,清衣。”有温暖的声音忽然响在她的头顶,如同救命的手,突然将她从一片阴暗中拉了出来。她猛然睁开眼,就看到莫尘轩关切的眼。
“我怎么了?”清衣喘着粗气,茫然四顾。发现自己好像是躺在医馆。
“你得了风寒,刚才是在做恶梦。”莫尘轩端起桌旁的药递给他,向来寡淡的眼眸,微微有了人的喜怒哀乐,不再如以前一般高高在上,让人有了温暖的感觉。清衣道了声谢谢,喝着药,心里却在想着那个梦。
这梦是不是预示着什么?千重,千重现在不知道有没有事,这个梦给她的预感很不好,她担心千重,思及此,匆匆喝过药就要起身。她要去打探一下,看看朝中有没有出什么事。莫尘轩显然已经料到她的想法,伸手轻轻的拦住了他。
“他没事,虽不说大胜,也是胜了,朝中地位一跃千里,好得很。”莫尘轩虽然语调清淡,微微带了温泽,但是话语中摆明了对千重不满。清衣都这样了,他不出来找,还呆在宫里搞什么庆功宴。一想到这里,他弑魔的天性就忍不住奔腾。
清衣听到他这么说,心里稍稍一丝安慰。莫尘轩让她好好养身子,不知是情感受挫还是那雨淋得,她的身子现在很差。清衣本不想在这里浪费时间,奈何莫尘轩一直坚持。清衣也就默认了。可是看着莫尘轩一语不发,默默忙碌的样子,清衣还是忍不住开了口:“你不问我们发生了什么吗?”
莫尘轩端着药,看着她微微一笑,清淡的笑容如同春风吹落在人心间,柔软而舒服。“你想的话,不需要我问。我问的你也不见得会说。与其想那些有的没的,不如顺其自然。”清衣一愣,微微笑了,接过药:“是不是你们这些求道的,都看的这么开。”
说着无心,听着有意,莫尘轩苦涩的一笑,点了点头,只有他自己知道,不是看的开,而是等的太久,已然看明白自己几斤几两,不想再做无谓的争夺。如现在这般,静静守在她身旁,看着她蹙眉,微笑,于他已然是一种天大的幸福。
只是这样的幸福并没有持续太久。这天,莫尘轩出去买东西,清衣正在医馆无聊,忽然一只因为莫尘轩而躲避消失的阿木突然跳了进来。清衣一愣,旋即接过阿木,就在这时,门无声的开了,清衣转头,就看到义父站在门口,正冷冷的看着她。她一愣,伧然起身,义父没有动,只是看着他。
“你不要忘记你是为了什么。才修行至此。你不要忘记,你身上背负着一个国家的仇恨,你怎么可以逃的这么轻松!”义父阴狠狠的开口,人却一直站在门口,不愿踏进半步。清衣一愣,看着义父的身影,皱了皱眉头。义父却又开了口“立刻回到那小子身边,他马上就要动身找你了,我们马上就要成功,你绝不可以在这个时候意气用事。”清衣看着义父虚浮的身影,又看了看阿木,再次皱了皱眉头要靠近义父,那义父忽然不断缩小变形,话语也随着身体的变化而飘渺起来。“如果我亲自来找你,你该知道什么后果。”
清衣顿住脚步,看着那义父的幻影,化作一缕青烟,而阿木猝然也跳出了窗口。清衣失落的情绪再次涌上心头。多日来,有莫尘轩在身旁,虽然多少都是无言,但是他的凝然也是一种气息让她恍惚着,贪恋着,恍然将一切纷扰忘却,她不能想,一旦想起就是无休无止的痛。可是先是这样残酷,那样装作不知道,却并不能代表一切就能终结。
窗外阳光正好,可是窗内的她却已然没有了任何情绪。她缓缓推开窗,多日不见的太阳遥遥的照射在她苍白的脸上。她缓缓伸出手,苍白的皮肤被阳光镀上了耀眼的金色,让她恍然着,看到千重那张多日不见的脸。
逃避,是不能解决问题的。她深深的吸了口气,她的家,她的国,她的爱,到底哪个重要,她已经无心去想了,她只想见到千重,只想回到千重身边,这样是不是一切都会迅速的确定,一切都会迅速的给出答案。
思及此,她霍然转身,走到门口,想看看莫尘轩回来没有,跟他告别然后回去找千重。可是楼廊空荡,她轻轻叹息着,退回身子,一只手却突兀的挡住了她将要关上的门。清衣一愣,抬头就看到那一双霸道的好似天王的眼。
“是你!”清衣愕然的看着一身黑衣,正紧紧盯着他的风孤虚。兽一样的双眼,依旧闪现占有的强光,清衣目光逆转出一阵锐利,风孤虚没有说话,只是一手拉着她的手,向外走去。
“你干什么!”清衣一愣,这个人怎么会突然出现,想到这里霍然想到上襄的死,不禁本能的甩开他。风孤虚冷冷的牵动嘴角。“不跟我走,我就让这里的人,全部死无葬身之地!”清衣一愣,想到他是如何对上襄的,这里的人跟她无冤无仇的,思及此,咬紧牙关跟了他出去。
一出医馆门,风孤虚霍然拉着她御剑而起。清衣被他拉上天,二话没说就抽剑朝着他的后心刺了过去。风孤虚一甩手身形一闪,清衣长剑刺空。风孤虚双眼一狠,反手一把拉住清衣的手。
“还上襄的命来!”清衣一甩手,反身就刺。风孤虚一甩手,却翻身的同时不断伺机找寻她的弱点。但是清衣一看到他就想到上襄的脸,招招都直逼他要害。风孤虚不愿伤她,但也架不住她这样的招式。不禁沉声:“你在不住手,我就把万俟千重的事昭告天下。”
“什么!”清衣蓦然收手,看着风孤虚。
“谁是帝,谁是魔,这样的事传出去,我看万俟千重有一万个脑袋也不够砍。”清衣一愣,风孤虚怎么知道这些事的,而且,他怎么知道自己在医馆,思及此,疑惑的看着风孤虚,风孤虚却冷冷一笑。
“你那个义父,要跟我联手毁了万俟家的天下,自然不吝啬把这些告诉我了。”清衣一愣,风孤虚却霍然靠近,抬起她的下颚:“当然,还包括你。”清衣莫名的厌恶,一把打开风孤虚的手。
“我是我自己的。”她说的果决,内心却已经迅速翻转。义父今日刚下过威胁,风孤虚就找上门,这是逼着自己必须去找千重。否则,如果消息一旦铺开,千重就会成为千夫所指,在加上他太子的位子,多少人觊觎着,要是错了一步,那就是万死难逃啊。而且,上襄的死,这个人绝对逃不开关系。思及此,她霍然看向风孤虚,这个人,不能活着。思及此,清衣眉眼一敛,就朝着风孤虚,招招要害。
风孤虚在瞬间就明白了她的意思,心里不禁一抹寒凉。明明知道他是魔,也要这么为他隐瞒一切吗?那个人到底何德何能,让他喜欢的人,都这样紧紧的围绕在他的周身,让他莫名的愤恨着,不禁一股怒火熊熊上涌。可是他躲闪着,却没有出手,良久,忽然冷冷的笑了。
“做个交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