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的杂草中,一共有十三具尸体,排列的还算整齐,血刚凝固,大概是昨天夜里死的,申孟昭的死相最惨,他的整个腹部都被剑所穿透,肠子流了一地,其他的人还算安宁,全部是自刎,流血也不多,断气而死。
“陛下,臣以为此事蹊跷,如果他们想死,又何必逃出来呢?既然已经逃了出来,又何必自杀呢?”副将悄然说道。
疑虑是一个未解的迷,等待星奎给一个说法。
星奎围着那几具尸体走了几圈,端详着申孟昭,他的死相很安宁,也很可怕,那么重的伤,嘴角还留着笑容,红红的嘴唇,被咬得发紫,一定很疼,却不曾改变笑的面容,是什么东西在给他信念?
“把他们好生安葬,死者,是需要尊重的。”
星奎说了一句自己都赶都奇怪的话,答非所问,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王者,是不需要解答那些被自己所认为无足轻重的问题。当然,如果自己愿意,也可以解释一切。
副将自然不敢迟缓,无条件执行命令是本责,责无旁贷。你可以在执行前质疑,却绝不能在执行时推辞。
很快,就地取材,建起了一座简易的坟,杂草是最好的装饰,
八万大军追到了这儿,申孟昭已死,下面,该收复剩下的地区了。
新坟旁,一群将领围住,玄卫军就在不远处,众人默视,昨日的对手,安息在坟里,星奎也知晓副将所提的疑问,这正是出征前交给首辅密诏的原因……
在京师,朦胧会怎样?
还是快点处理好这里的事情吧?早点结束,早点回去,早点看见朦胧。
“书记官何在?”
“喏。”
“立刻草拟赦诏,赦免所有的主动投降的申孟昭余党,切记,是‘主动投降的’。另外,选派使节,分别前往所有的未受降地区,出示赦诏以及申孟昭的死讯,告诉他们,若想受降,先来谷城。”
“其余的人,随朕回谷城……”
“喏。”
众人齐声回答。
简洁的命令过后,将领分散,开始忙各自的使命,仅仅一个时刻,玄卫军就要回谷城了,一场战火的洗礼,大家学会了沉静,一路上,除了第五垩在絮絮叨叨的说个不停,无人言语,更没有人理会他的言语。
“到了,到了,到谷城了,……”第五垩略带兴奋地喊道。
那么大的谷城,谁没看见?众人又把第五垩狠狠地鄙视了一回,第五垩自讨没趣,这几天,他严重的察觉到了敌意,试图讨好所有人,成效寥寥,很苦恼,很无奈。
谷城依旧,迎来了玄卫军,没有歌舞升平,反而倍感温馨,像家的感觉。
荼火还是老样子,是啊!一两天,怎么会变得太多。
天稍黑,走了一整天,是该休息了玄卫军回到了原有的驻地,刚来时所建的营寨,还在,玄卫军的固有体制足以进行自身的日常运营。
星奎住进了城主府,这是第五垩坚持的结果,他想让星奎知道自己对城主之位是有一定敬畏的。
副将和那三名侍从跟着星奎,充当侍卫,负责紧急传命和紧急保护,对于此事,他们早就习以为常了。
天地全黑,星奎来到了城主府。
简朴的住宅,与寻常百姓无异,前任城主确实清廉,没有一处多余且奢侈的饰品。
庭院幽灵,中堂三室,左右两阁,各具其所,小巧玲珑,宇飞书齐。
“他,也是爱书之人。”星奎叹道。
“可惜,逃不过身首异处的下场。”副将跟着说道。
星奎拿起一本书,没有理会副将的话,翻看着什么。
“陛下,臣来请命。”
星奎回首,原来是荼火。
“何事?”
“这两日,臣守谷城,极其不适,现在,战争也结束了,臣想回虎牢关,那么多年,那里成了臣的根,臣离不开了,更何况,‘木偶’还需炼制。
“臣请命,再守虎牢关,”
星奎道:“将军准备何时动身?”
荼火道:“现在。”
“好,将军先行一步,回京之日,朕还要路过虎牢关呢!”星奎爽快的答道。
“那——,臣告辞。”
荼火匆匆的走了,星奎也不做过多的挽留,没有多余的话,没有惺惺作态,这才是最为纯粹的君臣关系。
随后,每个人都很自觉地选择了房间,副将选了右室,那三名侍从选了左室,主室自然归星奎。
帝宫里尽量不用侍女的服侍,有时是礼节,无法避免,而这里,什么也没有了,所有的一切都被简化,自己铺床,自己脱衣……,不一样的滋味。
如果朦胧也能来这里,那该多好啊!
想一想朦胧,今夜无眠,转转反侧,全是少年时光。
那时的朦胧,谈诗说画,那时的朦胧,宛若初霞,那时……
思念是洪水,怀念是关水的闸,一旦打开,就会湮没逆流。
无尽的折磨,难耐的痛苦。
披衣起身,悄悄出门,院里无树无声,再出庭院,院外小巷交错,民居甚多。
走了几步,细烟阵阵,香气飘飘,飘来的香气很特殊,星奎很享受这种香气,遂寻香而去。
转了一个弯,一面白旗飘然,执旗者亦是白衣裹身,她很有节奏的舞着旗,轻盈的身姿尽显风韵的多姿,也许是被星奎的脚步所惊,她一愣,猛然盯住星奎手中的白旗在颤抖,旁边的香炉也绕烟,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怅然一声长叹:“不是,不是,你不是他。”
星奎回了一句:“他,他是谁,朕——,哦……,不!我是说,我又是谁?”
女子:“他,他是我的夫君,你,你不是我的夫君。”
星奎:“莫非——,夫人在半夜挥旗,是为了寻夫君?”
女子:“不是寻,是招,我是来为我的夫君招魂的,古书云:灵旗空际看,魂魄亦常归。”
“那——,打扰夫人了。”
星奎满怀歉意的看了一眼那女子,那女子异常平静。
星奎看了一眼,又一眼,注视良久,方才发觉失礼。
这里是民间,既然她不知道你是帝君,那就要按平等的礼数来对待她。
女也发现了星奎的目光:“你一定对我的故事感到好奇吧!说给你听也无妨。”
“我的夫君姓刘名显,他就是谷城的前任城主,他知我、爱我,是一个好丈夫,他公正、明睿,是一位好城主,可他被杀了,被自己所信任的部下杀了……”
“据我所知,刘城主之所以被杀,是因为谋反了。”
“不,不是,不是这样的,他没有谋反,他从来没有谋反,是第五垩,是第五垩谋反了,第五垩私通叛军,利用谷城军权,软禁了我夫君,再以我夫君的名义,发布投降叛军的命令,几天前,玄卫军打过来,第五垩又拿我夫君的首级来换城主之位……”
“你恨帝君吗?他没有及时的明察真相,是不是很可恶?”
“这是两回事,明日,我会去帝君那里,状告第五垩,这世间,总会有一个明理之人。”
星奎莞尔一笑:“刘夫人就这么相信我,什么话都给我说。”
女子收起白旗,捡起香炉,转身离开,留下一句话在那里飘荡:
“半夜不睡,到处乱逛,非偷亦盗,望自珍重。”
星奎听此话,一愣,再一看,女子早已没了身影,只好顺着原路回去了。
翌日,穿衣,净手,入厨,用餐,离座……
彩霞染红了东边的云彩,昨夜一事,恍若一梦,星奎的心里还是很期待那名女子的再现,她说过,她会来“告状”的,关于第五垩的罪行,星奎并没有太多的怀疑,当初不杀他,是因为他是主动受降的,若杀了他,谁还会来降?可今日,大局已定,他已无足轻重。
“陛下,使者回来了,申孟昭所占领的叛区,全部受降,目前,他们在‘城中心’等候发落。”副将禀道。
星奎:“够着急的,恐怕是连夜赶来的吧!走,去看看。”
谷城的“城中心”是一片很大的空地,是专门庆祝节日的场地,不过节时,这里又成了集市,是百姓换取日常用品的场所。
此刻,这里兵列成林,第五垩把这里团团围住,尽显地主之谊,被围住的人是前来受降的各地最高长官,他的理由很简单:这是为了保护你们的安全。至于他的真实想法,那就无从而知了。
被围住的人并不恐慌,他们知道第五垩是当过叛军的人。所以,有恃无恐。
星奎拨开列兵,大多数人都不认识星奎,还是副将开的路,第五垩远远地望见了星奎,赶紧示意列兵让路,被围住的降将也很灵活,稽首道:“参见陛下。”星奎走过去,一声免礼,他们,又回到了端庄正坐,第五垩维持着秩序,自娱自乐的干起了礼仪官的工作。
一切进行的都很顺利,降将之中,按功过而论,该赏的赏,该罚的罚,绝大多数人都很满意。第五垩就在旁边想:我可是第一个受降的人,赏赐肯定比他们都高,赏赐高的人都在后面呢,哼!
“陛下,民妇有冤……”
一名女子闯了进来,显然,她是被列兵放进来的。
她趁着受降仪式还未结束,遛了进来,降将都在关心自己的赏罚,自然没有注意到她,星奎忙于宣布赏罚名单,也没有注意到她,只有第五垩,发现了异象,他示意列兵驱赶她,列兵不为之所动,第五垩无奈,只好亲自动手,他刚走到了她的身边,她就喊出了那一声。
众人回视,第五垩默然不动。
星奎道:“有何冤情,快快说来。”
女子:“前任城主刘显并未谋反,第五垩贪图权位,杀害城主,且诬陷其谋反,民妇乃刘显之妻,故来此鸣冤。”
星奎:“有何证据?”
女子:“第五垩曾以安全之名,秘密软禁我夫君,我夫君的所有行动都在监视之下,根本不可能叛变,这一点,第五垩的亲兵都知道,他们可以作证,这里还有,第五垩背着我夫君私通叛军的密信。”
副将接过密信,呈给了星奎。第五垩就在一旁,惊心动魄的看着,片言未发,喉咙就像被遇刺卡住:吐不出来,咽不下去。
斩草未除根,根大长成树……,后患无穷啊!
突然,第五垩被手一挥,一根暗针展出,速度极快,直刺刘夫人,副将急忙拔剑来挡——,没挡住,刘夫人应声而倒,星奎大怒:“把第五垩拿下。”那三名侍从,一招就按住了第五垩,同时救起了刘夫人,第五垩的亲兵随即齐声道:“刘夫人所言属实,我们都可以作证。”
星奎道:“第五垩,人证物证俱在,还有何话可说?”
第五垩向星奎咆哮道:“不,……,我不服,你说过,你说过的,你说过会让我做城主的。”
星奎道:“龙行帝国,包容天下,唯独小人——不留,……,第五垩罪行当诛,判处死刑,立即执行。”
“喏。”
顷刻,手快刀落,人头落地,血喷如柱,倾洒如雾。
受降者,全部在当天归回,不做停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