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江从包裹里掏出一把匕首,刀光泛着青光,看起来不怎么锋利,然后在藤蔓上一划,藤蔓像被斩断的青蛇,扭曲几下向两边散落。
这一刀很快,看起来随意一挥,缚在赵思雨身上的藤蔓大半被斩开,以至于赵思雨始料未及,一个踉跄跌倒在尹江怀中,粉红的脸颊靠在尹江肩膀之上。
女孩肆意享受在尹江怀中的温暖,久久不肯放开。尹江以为女孩长久保持一个姿势,手脚发麻,也不怎么在意,他随意又挥几刀,将女孩身后的青藤尽数斩断。
“你怎么会在这里?”尹江将桃树底下的藤蔓清除干净,这才将赵思雨放在地上,让后熟练的坐在她旁边,就好像以前一样。
“因为我本来就是这里的丫鬟啊!”赵思雨笑得很开心,也很满足。
有很多问题尹江想问,丫鬟的主子不是平国公主吗?丫鬟被关进桃源阵,一定是犯了什么错误,那主子也太过严苛了些。这些问题他终究没有问出口,他不太善于言谈,他觉得现在问什么都没有必要,明天就是十五,如果明天没有走出这桃源阵,一切都没有意义。
“本来呢,我很害怕,然后想到了你就觉得不害怕了,再然后你就出现了,你说这是不是一种缘分。”女孩眸子清澈,望向尹江。
尹江偏过头,说:“可惜这次我也没有办法,我走不出去。”
“连你都无法破阵吗?”赵思雨眼中,尹江是无所不能的,所以问得也理所当然。
“我知道路,可惜看不见路!”尹江伸手揽白雾,双眼如盲人一般。
赵思雨努力眨着眼睛,等明白意思,忍不住偷笑出来,自从遇到尹江,她就爱笑,毫无缘故笑了,偷偷的笑,傻傻的笑,有时候哭着哭着就笑了起来。
“你听过瞎子与瘸子的故事吗?”
尹江摇摇头,等赵思雨攀到他的肩膀,他就明白原来瞎子和瘸子在一起也是可以走路的。
于是尹江背上赵思雨上了路,他看不见,但是知道怎么走,赵思雨不会破阵,但是她能看见周围的景物,她修炼过,虽然修为不高,恰好不被白雾影响。
女孩说前方有三条路,尹江就知道往中走;女孩说桃树上挂了跳蟒蛇,尹江知道到了第十棵处阵眼;女孩说休息一下,尹江说不累。女孩活泼,少年机敏,这一组合仿佛又回到臧金古道那般和谐,说不定真能走出去。
靠在尹江肩膀上,丫鬟很舒心,很温暖,她依恋这种感觉,她终于坚定自己的感情,她知道自己很崇拜对方,对方很神秘,然而她要的不是敬佩,她要了解他,当他不在那么神秘时,她才有机会更进一步。
“尹江,你怎么会来到将军府,还进了桃源阵?”女孩很少问起少年的事,她咬着嘴唇,期待少年的回答。
“认亲!魏将军是我爹,我娘去世前让我来找他,所以我来了长安,接待我的是大夫人,她将我骗到桃源阵,我也没有办法。”
“你居然是魏将军的儿子,真是太厉害了。”赵思雨声音夸张,然后想到什么,说“可惜你来的时候不对,大公子上个月死了,府里的白巾还没摘完,大夫人又怎么会给你好脸色。”
“大公子叫什么?”
“魏伤”
尹江想到刚到长安时听到的那首童瑶,看来自己真的来的不是时候,夫人丧子之痛还未愈合,自己又来认亲,不是伤口上撒盐吗?
童瑶讽刺的多半是魏伤此人,想必魏伤平日里是个无恶不作的纨绔,不然死后长安百姓还不放过他。尹江从来不后悔什么,他只会想办法解决眼前的问题。
“魏伤这人怎么样?”
“不太清楚!”赵思雨苦思冥想,最后得出了这四个字。
毫无意义的四个字让尹江实在怀疑赵思雨真的是魏家的丫头吗,就连百姓都骂魏伤纨绔,难道赵思雨不敢说真话?
“不过公子死得实在太可惜了。”赵思雨加了一句。
“怎么可惜?”
“因为大公子拥人令全天下人都羡慕的婚约,继承着魏家复兴的希望,这么一死不是很可惜吗?”
尹江虽然对长安的时事不怎么了解,但听到“令天下人都羡慕的婚约”还是略有听闻,就如同平国公主的事情一样,这份婚约在陈国的确是天下皆知的大事。
十八年前,也就是魏无双被困蓟县的那一年,长安爆发了政变,一向安分守己的成亲王趁着京城空虚,带着五万部队杀到了皇宫,实际上当时皇帝失道寡助,从亲王府到皇宫不到五里路程,亲王的部队由不到一万增长到五万多人,其中谋士侠客居多。
先皇靠着皇宫内十万御林军苦苦支撑,无奈之下,他下了十八道金牌,让前线一路大捷、马上就要攻打到魔族大本营的上将军的军队回长安救驾。
所有人都不敢相信训练有素的十万御林军居然打不过五万江湖杂兵,这一切都要归结于皇帝陛下英明的指挥,他自信的将部队分为十支,准备对叛军进行围歼,然而在他眼中的五万乌合之众,其中不乏高手,打游击正中他们下怀,于是这一战,御林军就损失了七成,于是才有了之后的苦苦防守。
等白青赶到京城的时候,皇帝陛下已经站在城头上,正在用他的鼻涕眼泪博取叛军的同情。当天晚上,白青就肃清了叛军,在皇宫开了庆功宴。
人们常想,如果白青不回来,那么人族大军已经攻陷了妖族的大本营,那么天下都是白家的,那又是怎样一番天地。哪怕上将军派部队回来,前线也不会败得这么快,这一切都要归结于当时“英明”的皇帝陛下,虽然他治国不怎行,但是对于威胁却是十分在行,上将军都被他犀利的咒骂,带及全家人的要挟,加上莫须有的罪名给威胁回到长安。
庆功宴当晚,当着白青的面,先皇遇刺,先一刻还死里逃生的、春风得意的太宗就就驾崩了,宴会戛然而止。
白青很强大,所以也没有哪一个刺客能在他面前杀死一个人,于是乎天下人都默认白青忍受不了太宗的无能,自己派人下的手,全天下人都以为理所当然,甚至对白青继位抱着期待,然而三天之后,太宗的弟弟继位,也就是如今这位贤明的皇帝,只花了三年就将三族大战后百废待兴的大陈恢复到战前水平的中宗陛下。
中宗是圣明的,这一点后来得到了证明,然而在白青面前,在二十万远征大军面前,没有人给他证明什么。在一次酒宴之上,上将军的副官多喝了几杯,居然让皇帝给他倒酒,中宗陛下无可奈何照做了,毕竟他不能真的当人家已经醉了。
那时候中宗明白,他什么也不是,没有军队,他甚至连说话的权利也没有,只要白青愿意,下一个皇帝随时可以就位,所以他求的是如何让白青满意,如何在这场风暴中活下去。
也许是上天眷顾这位贤明的皇帝,京城出了一件大事,左丞相生了一个女孩,一个天之骄女,一个八字全阴的女孩,名为上官琦。纯阴女可谓百万人无一,而人们没有忘记,左丞相曾经是殷氏一族的分支,拥有上古血脉,所以上官琦轻易拥有了十二级的血脉,也就是说她能轻易修炼到人类的巅峰——圣阶。她是上天的宠儿,她是双阴圣女,她是安宁公主,上官琦。
中宗知道这是上天的恩赐,当晚立马赶到丞相府,认了上官琦当干女儿,封了安宁公主。要解决当前危机,和亲自然是最好的缓解的手段,但是中宗没有儿女,白青也没有儿女,这时候丞相府诞生了双阴圣女,而在前线魏无双诞生了一个儿子,这两个几乎是同时发生的事情拯救了中宗。
一个代表皇室,一个代表远征大军,于是中宗提议二人定下婚约,白青对上官琦赞许有嘉,想到二弟也欣然接受。于是乎两个孩童的婚约拯救了当时水深火热的时局关系,可谓天作之美。
尹江隐隐想到,当初在前线诞生的那个小孩不就是自己,那份婚约不正是他的吗?然而他不会对任何人说,也不会承认,就如同他和母亲不被承认一般。婚约定下的是左丞相长女与魏将军长子结下婚约,而被天下之人承认的魏家长子是魏伤,不是他尹江,他不姓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