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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廿二 破障(三)

《山海经·海外西经·形天与帝争神》载:刑天与帝争神,帝断其首,葬之常羊之山。乃以乳为目,以脐为口,操干戚以舞。

形天就是刑天。在神话传说中,刑天和黄帝争夺神位,天帝砍断了他的头,并把他葬在常羊山。刑天竟然用两乳为双目,用肚脐作口,操持干戚来舞动,至死仍不屈服。

刑天的精神就是即使是死,也不舍弃,不留余地,一往无前。

“莫非,刑天的拳意就是身处死地?”

延觉艰难的爬了起来,形容颇为狼狈,默然站立至日正中午,尔后脱下僧鞋,赤着脚站立。

“我现在就是一个四处漏水的水囊,没办法容纳更多的元气,要怎么样踏入死地?很简单!”

延觉叹了口气,伸出双臂,看着已经被晒得黝黑的手臂,不停的默然运劲,却只看见一只只微小如蚂蚁的气劲在皮肤下慢慢爬动,若是不仔细看,根本就看不出来。

“呵呵,一年来的修炼,就是抓来了这么一只只小小的蚂蚁?”延觉自嘲,忽然有些生气,然后散去了气劲,仰头看了看天空上高悬的大日,脸上露出了毅然之色,重新拉开了三体式的架势。

依然还是“极限三体式”——还是那个自己练了多日,却几乎把自己练废了的“极限三体式”!

延觉这次的动作异常缓慢,他先是开步,下蹲,呈太极式,内含鸡腿、龙身、熊膀、虎抱头四象之形,感觉到自己的尾闾坐向后足的足跟,直到坐不下去为止。

然后他的后背、命门、尾椎成一条弯曲线,就像太极图当中分出阴阳鱼的那条线,然后尾闾下沉,提肛,前臂之小臂要水平,肘尖指地,肘窝朝天。同时,他的前手、前膝往前顶与肩根、胯根回缩形成对拔之势,身体重心开始后移,三尖相照。

就这样,他周身骨节开始节节伸开,发出清脆的声音,跟随着他的呼吸开合鼓荡。

肩与胯合、肘与膝合、手与足合。

仅仅过去五分钟,延觉脸上的汗水就涌了出来,他慢慢感觉到脚后跟已经完全失去了知觉,但仍在支撑着全身的重量,同时,他头顶酥麻,一股浓烈的大日火元正要透顶而入。

“生,还是死?这是一个问题。”

延觉突然想起了上学时看过的一部西方话剧剧本《哈姆雷特》,当时只觉得这个问题十分傻比,但今天他却要在这个问题上作出一个选择。

延觉没有考虑多长时间,而是直接开始打开头顶的百汇穴,吸纳大日火元之力。

他在正午太阳最毒的时候,开始日练!

若是延武看到他这个举动,绝对认为他是在自杀。

不错,他就是在自杀!

他揣摩的刑天拳意,就是将自己放在必死的境地,去寻找遁去的一线生机。

庞大的火元从他的头顶涌入,他的体内积累下来的月精之力自主释放,阴阳开始在延觉的身体内洗刷,那感觉就像是一千把刀子在延觉的体内不停的割着肉。

“极限三体式”的酷刑之痛苦与现在这样的痛苦相比,简直可以称得上舒服。

延觉闷哼了一声,然后一条条青筋从他的身体表面爆了出来,他的脸上犹如醉酒,通红骇然。

轰隆!

延觉脑海之中炸响,像是宇宙爆炸,然后火毒之力开始肆虐。

惟有化劲高手才能化解正午以后的日练火毒,延觉是一个连明劲都没有练透的菜鸟,他真正将自己送入了死地!

火毒从他的顶门顺着筋络而下,延觉的身体先是皮膜,然后是血管、再之后是内脏、最后是骨骼,受到火毒炙烤,开始酥软,然后收缩。

要不是这么多天他体内积攒下来的月精之力不停的冲刷修复,一时三刻间他就会被烘干水分,化成干尸。

当年有拳师贸然修炼日练之法,结果浑身干枯,形如自/焚而死,成了悬案。

不过在其他拳术名家看来,这样的死法并无悬念,是日练而亡,只是出于某种考虑,秘而不宣而已。

延觉拼命保持心头一点清明,调整呼吸,均匀、深长,逐渐形成了自然之意,慢慢达到“无意而吸,有意而呼”,调息逐渐归于息无。

他吸气时,外气吸入腹中,内气在身体四肢及背部如气球均匀涨开;他呼气时,外气均匀从身体毛孔呼出,内气归落到丹田小腹。

他的背部及外肩、外胯始终张开,而胸、腹、肩窝、胯窝及臀部则要始终松弛,如此循环,谓之调息。

在近乎惨烈的日练修行中,延觉就如同走在万丈高崖的钢丝之上,忍受着千刀万剐之苦,他的神智开始模糊。

渐渐的,火毒缓慢开始攻心,他依然心气稳定,其心渐与意合。

他的拳意开始凝聚,一种一往无前的拳意生成,意渐与气合。

阴阳之气交缠汇聚,在冲刷他的身体同时,更随着身体最贴近极限的三体式自然流行,无心御气,气却渐渐与力合。

终于,延觉在外三合之外,内三合成!

拳意、心意、意志、劲力凝聚一股,“极限三体式”终于显现出了其威力。

延觉感觉承受全身总量的右足开始“消失”,尔后是右足、右腿、右胯、左足、左腿、左胯、尾椎、丹田、腰臀、腹部……

仍苦苦坚守一点清明近乎昏迷的延觉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一寸一寸消失,这种感觉极为真实,诡异,玄奇。

最终,他“消失”了。

当然,不是真实消失,而是在自我本我感觉中的“消失”,延觉的意识冥冥,进入了一个玄妙难测的境地。但若是有人在一旁观看,依然只是看着延觉摆着一个歪歪扭扭的姿势,但仔细看,就会发现他的身体正在微微颤抖,似乎在大海中慢慢起伏。

大日火元依然慢慢从他顶会透入,只是势头开始缓慢,最后达到了一个微妙的平衡。

……

时间缓慢走过,一个小时、两个小时、三个小时……下午四点,延觉突然惊醒,接着,嘴巴一张,一口血箭喷出,落在不远处的草坪上,发出了硫酸泼地的嗤嗤声响。

延觉茫然看了周围,然后缓缓收了姿势,迷茫的眼神恢复清明,默然探查身体之内,脸上露出了喜忧参半、还夹杂着些许迷惑的表情。

他的身体有些奇怪,首先,让他欢喜的是,他的劲气已经初步平复,无论是皮膜,还是肌肉、骨骼、内脏,经过日炼月炼形成的阴阳元气的冲刷,充满了韧劲。

火元的炙烤融酥,几乎有着再造的功能,加上“极限三体式”的疏导,六合合一,劲力循环不息,经络粗大了不少,虽不能说形成了不漏之身,却也能存住劲力,解决了他目前最大的烦恼。

明劲,是炼精化气,血气是精,日精是精,月精是精,这所有的精气都能化为劲力,随着他日后的勤加苦练,原本这口四处漏水的水囊口袋已经补上了不少漏洞,已经可以蓄水了。

从一定程度上来说,眼下的他死里逃生,算是已经破除了“知觉障”,不再担心劲力存不住,修为退化的危险。

这是让他开心惊喜的地方。

但是,也有让他忧心的地方,那就是正午日练的后遗症——火毒。

火元是五行之中最霸道的元力之一,大日之中的火毒最是凶狠,延觉虽然以月精相克制疏导,但比较凶猛的火毒元力,依然留下了极大的隐患。

无论是他胸口、腰腹、肾脏等处隐隐感受到的炙热,还是他皮膜肌肉里面的那一丝丝烙意,都让延觉芒刺在背,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爆发出来,将自己化为灰烬。

“只有慢慢以月练之法化解。”

延觉并无太大信心,他隐隐感觉到火毒之力已经渗透自己五行五脏,虽然短期让他功力大进,以后却将为自己日后带来极大隐患。

延觉暂时撇开忧心,来到连天峰顶一棵大树旁边,气沉丹田,一拳击出。

砰!

大树微颤,树枝上仅存不多的枯叶簌簌飘落,树干之上,一个浅浅的拳印宛如刀刻。

“起码有两百斤的力道。”

延觉满意的收回拳头,欣喜万分。

受困“知觉障”,延觉这段时间感觉修为倒退的厉害,想不到今天借助“极限三体式”和日炼月炼相配合的方法,竟然破障而出,而且随意一拳已经达到了遇障之前全力一击的效果,可谓因祸得福。

“现在的我,算是已经摸到了明劲的门槛了吧?”

延觉转身站在峰顶俯瞰少室山,一股豪气顿时升起,此时远山夕阳渐落,他却如观朝阳升起。

良久,心境平复的延觉转身下山,一边走,一边还哼着以前喜欢的一首歌。

假如我可以再生,像太极为两仪而生。

动静之间如行云流水,追一个豁达的眼神。

任膨湃巨力来打我,牵动我四两拨千斤。

以弱可胜强,后发可先至,天大地大博大精深。

在虚虚,在实实,神会中,

虚守实发掌中穷,来势凶,不为动,

所向无敌真英雄,

随心行动,心底我是这样的人……

歌声渐渐嘹亮,延觉脚步也越来越快,最终消失在山径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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