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元基和欧阳锦华都松了一口气。毕竟,殷雪儿不再闹了,就省却了他们的麻烦和烦恼。欧阳锦华仍然抱有希望。只要殷雪儿不跟裴运祥正式成亲,孙子就有娶回殷雪儿的可能。他甚至动员孙子也去兵工厂,让殷雪儿看一看,欧阳浩天恢复了往日的聪明和能干。可是,欧阳浩天虽说痊愈了,内心的阴影却还是没有消除,一走到兵工厂门口,听到里面传出枪炮的声音,就浑身发抖,情绪激动。欧阳锦华害怕了,再也不敢让孙子听到任何有关枪炮的事情了。
殷雪儿进了兵工厂,就整天跟着裴运祥学习枪炮的制造。她的确非常聪明,很快就熟练地掌握了制造方法,抵得过操练了几十年的老工人。她心里仍然挂念着跟裴运祥的感情,嘴上不说,却每一个眼神每一个动作流露出来的情意,都让裴运祥发颤。他很躲开她,却又很想亲近她。他就在这两种不截然不同的情感漩涡里苦苦挣扎着。
日军在北部战线节节胜利的同时,在东线也展开了行动。驻扎在上海的日军向中国军队展开了突如其来的攻击。防守在最前沿的中国军队一听到枪响,就全线向敌人展开了反击。日军拼命地攻击了十余天,仍然无法从中国军队的防线上撕开一道缺口。日军恼羞成怒,开始从海上不断地派兵增援。
把守在吴淞口一线的中国军队跟敌人展开了激烈的战斗,从新式枪炮里射出的子弹和炮弹,像一枚枚巨型炸弹,一落在敌人的军舰上,就杀死杀伤一大片。有的军舰被打了一个个大窟窿,摇摇晃晃,很快就要沉没。日军恼羞成怒,出动了成群结队的飞机,对吴淞口的滩头阵地进行猛烈的轰炸。一时间,中国军队的阵地上掀起了一片片浓密的烟雾,遮蔽了军人们的身影。日军登陆了,手抱枪支,喷出橘黄色的火焰,呐喊着朝中国军队的阵地猛扑过来。中国军人端起枪,对准一条条火舌搂了火,一条接一条火舌消失了。日军不再开枪,悄无声息地朝中国军人把守的阵地摸了过来。日军爬上了阵地。中国军人跃出战壕,向日军扑去。一场短兵相接的战斗,打了整整一个上午,日军登陆部队全部被消灭了。浓密的硝烟和尘灰也慢慢地消散了。
日军不甘心失败,赶紧重新调整部署,军舰在江面上铺展开来,以排山倒海之势,冲向了岸边。
中国军队枪炮齐鸣,布满天空的子弹与炮弹不断地打在日军舰艇身上。还有沿江布设的水雷阵和障碍物,阻挡了日军舰艇开进。日军从军舰上打来了密集的炮弹,倾盆大雨般地落在中国军队的阵地上。兵士们在炮弹的轰鸣声中,不断地向敌人开火。
日军登陆吴淞口的企图再一次破产了。
接连两次登陆行动都失败了,日军检讨原因,觉得中国军队的武器装备比他们想象的要厉害得多,连忙向大本营发去了报告。
日军大本营满脸狐疑,连忙找来了最大的军火供应商犬养雄一,问道:“犬养君,你不是说中国人没有先进的武器装备,也没有制造先进武器的潜力吗?这是怎么回事?”
犬养雄一纳闷了:“中国人是没有先进的武器呀。这是怎么回事?”
“犬养君该不是拿大日本皇军开玩笑吧?是我在问你!”
“是,是将军阁下在问我。可是,我真想不出原因,请将军阁下批准我亲自去战场看一看。”
犬养雄一马上启程,跟随第三波攻击吴淞口的日军,乘上军舰,开到了战场。
日军在犬养雄一的指导下,先用大炮朝接近岸边布设的水雷阵和障碍物一阵猛轰,紧接着,就在几百米之外,对着中国军队的滩头阵地展开了密集的炮火攻击。轰了整整一天,天色快要黑下来了,日军准备登陆。
第一波先头部队登陆了。中国军队毫无反应。犬养雄一正在纳闷之际,从中国阵地上喷出的火焰,像一堵密不透风的火墙,重重地压向了冲到滩头阵地的日军。日军稀里糊涂就全部报销了。紧接着,从中国军队阵地上喷射出来的火焰朝着正准备跳下军舰的日军烧了过来。许许多多日军一声不吭,就扑进了江水里。
犬养雄一从来就没有见过如此猛烈的火力,不由大吃一惊:“中国军队使用的是什么武器呀?”
日军指挥官浑身发凉:“犬养君也不知道中国军队使用的是什么武器吗?”
“中国最大的兵工厂是汉阳兵工厂。汉阳兵工厂的现状,我一清二楚,这根本不是中国人能够制造得出来的武器!”
“八格,大日本皇军遭到了什么武器的攻击,你得尽快搞清楚。”
眼下,日军继续向滩头阵地展开攻击,非得走上一次的老路不可。犬养雄一不能失败,得找出一个有效压制中国军队火力的办法。可是,他一时之间又找不出来,只有一面建议指挥官向滩头阵地继续展开炮火攻击,一面向大本营请求派遣飞机前来助阵。
天刚亮,日军的飞行编队就飞临了中国军队阵地的上空,一个接一个的俯冲,把炸弹像冰雹一样砸向了中国军队。军舰上,炮火继续猛烈地轰击着中国军队的阵地。半天之后,滩头阵地上再也没有一个能够活下来的生物了。日军开始向滩头阵地发动冲击。很快,滩头阵地就掌握在日军的手里。整个阵地上,横七竖八躺满了中国军人的尸体。每一具尸体都零碎得很,完全不成样子。阵地上没有一支完整的枪,也没有一门完整的炮。
犬养雄一跟随登陆部队一块冲上了滩头阵地。他想找出中国军队使用的枪炮到底是从哪里出产的,可是,他失望了。现场一片狼籍,连一根完整的枪管都不可能找到。他只有根据中国军队打出的子弹和炮弹,反复推算枪炮的性能。足足花好几天的工夫,他得出了一个令人震惊的结论:是德国造的枪炮。
德国是日本的盟友啊,怎么会反过来帮助中国军队呢?不可能啊!可是,事实就在眼前,还有什么不可能的!几年前,蒋介石就跟德国建立了非常友好的关系。为此,德国还应邀派遣了大量军事顾问去中国帮助国民党打共产党。德国已经干过这种事了,还有什么不能再干的呢?他很快就想清楚了这个问题,连忙回到日本,直接向陆军本部汇报。
陆军本部深知事情非同小可,不敢怠慢,带着犬养雄一,一同向天皇汇报。
天皇也傻眼了。日军正向中国全面展开攻击,要是德国真的出手支援中国,以中国人力和资源之旺盛,又得到了德国先进的武器装备,日本别说想征服世界,就是中国这一关,也过不去。日本天皇马上通知各位大臣,召开御前紧急会议。会议持续了一天一夜,搞得乌烟瘴气,最后总算达成了一致:一方面通过日本驻德大使向德国政府直接提出抗议;另一方面紧急约见德国驻日大使,向其提出书面照会,严厉地敦促德国信守对日本的承诺。
德国驻日大使懵了,德国政府也懵了,连忙查找是谁胆敢向中国出售先进武器,又是通过什么途径交付给中国的。结果什么也没查出来。马上向日本说明中国军队使用的武器跟德国毫无关系。
天皇拿不定主意,再一次召开御前紧急会议,讨论德国是不是在敷衍日本。
犬养雄一说明了自己在中国战场上看到的一切,信誓旦旦地说:“中国不可能制造出如此先进的枪炮,根据枪炮的使用情况分析,只能是德国货。”
德国在狡辩!太不仗义了吧?别说日本跟德国已经结成了盟友,就是一般的友好国家,在自己向别国大打出手的时候,不帮忙,就站在一边看看热闹,怎么可能还要去帮助对手呢?太不把日本放在眼里了。于是,日本一气之下,断然招回了驻德大使。
德国正试图向周围的国家动手呢,跟日本的盟友关系必须维持,连忙把调查之后得出的结论连同调查材料一道转给了日本。
犬养雄一不由涔涔冒出了冷汗。他不能不承认自己看走了眼,那些武器就是中国制造的。给国家造成了巨大的外交损失,他深感无颜苟活人世,拔出一把军刀,就要切腹自尽。却天皇的谕旨到了,命令他火速针对中国的枪炮特点,拿出针对性的解决办法。
他不能死,至少现在不能死,得快一点改进自己的枪炮。大日本皇军都是日本的精英,一个都不能白白牺牲在野蛮的中国人手里。他绞尽脑汁,思索着怎么改进现有的武器,很长的时间里都不得要领。
“老师,我们是不是得先把中国人制造的武器搞清楚才行啊。”小泉次郎提醒道。
“可是,在战场上,一件中国人的武器也搞不到。”犬养雄一摇头道。
“老师早就要学生在欧阳锦华身上埋下了伏笔。我想,只要老师写一封信,一定可以从欧阳锦华手里搞到中国人的武器。”小泉次郎说道。
“我差一点就忘了这件事!”犬养雄一猛拍了一把前额,赶紧写了一封信,交给小泉次郎,命令他带去中国,亲手交给欧阳锦华:“这是关系到大日本皇军命运的大事,你一定要快点把事情办好。”
新式枪炮投入使用,引发了日本跟德国之间的外交冲突。国民政府倍感兴奋,试图在日本跟德国之间添加一把火,让这两个国家撕咬起来,以此减轻日本对中国的压力。可是,蒋介石的如意算盘还没有打响,日本跟德国之间的外交纠纷就无寂而终了。蒋介石虽说觉得遗憾,却从中看出了汉阳兵工厂制造的新式枪炮威力强大,一面向汉阳兵工厂发出了嘉奖令,一面急令全国各地都要把最好的原材料送往汉阳,让兵工厂制造出更多更好的枪炮。
这一天,接受了蒋介石的任命,负责向兵工厂颁奖的特使来到了兵工厂。
裴元基早就接到消息,正要和欧阳锦华裴俊超裴运祥等人一道去迎接特使,可是,枪械厂设备老化,再一次出了故障。技术工人费尽心机,也无法把它修复,只好前来报告。
“你是新式武器的主要设计和制造者,你去领奖,把修理故障的事情,交给我去做吧。”欧阳锦华抢先对裴元基说道。
话音还没有落地,就做出了朝枪械厂奔去的姿态。
“技术上的活一向都是我负责的。还是我去吧。”裴元基不由分说,一把抓住了他,立即给身边的人分配任务:“运祥,你就跟我一道去抢修机器。俊超,和你姑父一道去迎接特使。”
兵工厂一下子就名扬天下,欧阳锦华身临其境,自然感到无上欣慰。可是,昔日制造出第一支汉阳造步枪时的情景一浮现在眼帘,他就颇有些不愿意跟裴元基站在一块的意思,得了机会,就想摆脱永远被裴元基遮住了光芒的尴尬。没料到,裴元基把机会单独交给了自己。他不由怦然心动:“要是能把一切荣誉和光环都收拢到自己的头上来,岂不是更好吗?”
欧阳锦华和裴俊超陪同特使来到了早就搭建好的颁奖台。轮班休息的工人被招了过来,精神振奋地站在那儿,一见特使上了颁奖台,忍不住送去一阵接一阵掌声。当特使宣读蒋委员长的嘉奖令时,整个兵工厂都沸腾起来了。枪械车间和弹药车间甚至鸣起了枪声。紧接着,特使一串激情飞扬的演说,把工人们的兴致提到了沸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