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河尴尬地笑笑,少了平日里的下流与轻狂。一盏灯说我向日葵妹子最近有喜事,我也替她高兴,就过来跟她喝一杯。村长有事,那我就不打搅了。一盏灯说着起了身,要往外走。向日葵一把拉住了一盏灯,说妹子你留下,今晚就陪我睡吧。一盏灯说,我那憨男人还等着我哩,我不回去他不会睡的。说着拍拍裤子,回去了。
一盏灯一走,家里就留下了昌河村长和向日葵,两人一时间竟也没了话语,感觉上像是突然隔了一层。向日葵也没让村长坐,村长自己拉了把凳子坐了,没话找话,问向日葵今儿一天都干些啥哩?又问前儿个上劳改农场去了?又问向日葵男人在里头身体还好?向日葵看着村长,村长坐在凳子上,屁股上像装了轴承,不停地左转右转,手脚也不自在,放哪儿都觉得不合适。向日葵心里冷笑了一声,这么多年来,她是第一次看见村长在她面前这样的手足无措,像一个做错了事的小学生见了老师,这越发的让向日葵看不起他。向日葵本打算跟他说了实话的,俗话说一夜夫妻百日恩,两人虽说是见不得光的露水夫妻,可凭良心说,男人坐牢走这么多年来,要不是昌河,我向日葵的日子还不定过成什么惨样儿,村里每年的水利任务基本上全免了,犁田耙地,播种收割还不都靠村长大包大揽。
听说,你男人,他减刑了?昌河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东弯西绕,昌河终于把话绕到了正题。向日葵将计就计,嘴角抽出一丝笑,减刑了又怎么样?我对你怎么样你又不是不知道。
向日葵这话,不是为了吓唬村长,多少也是动了一些真情的。男人去劳改的第二年,村里的一些想偷腥的男人晚上围着她的房子转,白天见了她尽说些下流挑逗的话,说向日葵你晚上一个人睡觉怕不怕,怕了就说一声我好来陪你呀。向日葵一声冷笑,好啊,老娘备好酒菜等着你个龟孙子,不来的是驴日的,可终究是没人敢来。要说男人还算人家昌河村长,硬是在一个风雨之夜剥开了向日葵的房门,摸到床边抱住她就啃,她反抗,他越发的动了蛮。她就软了,任由昌河气喘吁吁地摆布。当时她是哭了的,完事后昌河说,我睡了你,你就是我的女人了,今后你的事就是我的事,看哪个男人还敢欺侮你。昌河村长的老婆不知怎么知道了这事,骂到向日葵的家,又是撒泼又是寻短见的。昌河来了,阴沉着脸,只一巴掌,就将那婆娘抽得眼冒金星,捂着脸跑回了家。对于昌河村长,向日葵说不上是一种什么感情,心里有些厌恶,也存有一份感激,但内心深处,更有一种对自家男人深深的愧疚。她也试想过和昌河断了往来,可终究是下不了决心。村里人的风言风语很多,这些传言,搁在明星身上,那叫绯闻。向日葵也成了秦家庄的名人,也是绯闻的中心。一些男人也乘机大过嘴巴瘾:娘的个×,他昌河×得,我就×不得。
究竟秦家庄有多少男人和向日葵有染,这事儿只有向日葵自己清楚。后来村里是越传越邪乎了,说是只要你有钱,就可以上向日葵的床。没钱有气力也成,给向日葵打一天稻子,割二亩小麦或者耙一天的地,保准向日葵晚上小酒小菜丰乳肥臀地招呼着。这样一来,向日葵的名声就臭了。毁了名声的向日葵也曾在不少个孤单的午夜想过找一个男人安安稳稳的过完下半辈子,可那些男人们只愿意上她的床,却不愿意跟她过一辈子。向日葵呢?在心里将这些男人们一个个算下来,除了昌河村长还有点男人气外,没有一个比得上她那个坐牢的男人。
向日葵一时间忘记了昌河村长的存在,思绪飞得老远。要搁了往日,昌河早就迫不及待地将向日葵弄上床去剥个精光大干了几百回合,今晚的昌河,似乎老成了许多,还故意坐得与向日葵保持了一段距离。向日葵望着昌河那假装正经的样子,心里漫过一阵失落。
他回来了,你就有人疼,有人照顾了,我是为你高兴哩。昌河村长说。昌河说这话时,眼里竟涌起了一片惆怅。应该说,昌河这会儿是动了真情的,他心里也清楚,自己终是不能给这个女人什么承诺的。昌河的真情也让向日葵好一阵感动,她很快就原谅了他刚才的懦弱。她这样说,也只不过是想试探一下昌河对自己的真情。她把身子往昌河村长旁边挪了挪,昌河村长似乎也有些激动,但只一瞬,又有些躲闪。向日葵说,怎么?我身上有刺?昌河村长嗫嚅着说,你们当家的就要回来了,我们以后还是……
向日葵突然爆发出一阵大笑,接着又涌出了泪水。昌河村长被向日葵这突如其来的表现弄傻了,慌忙站起来去扶向日葵,说,你……这是怎么了?向日葵一把甩开昌河村长的手,别碰我!我笑你不算男人,有胆量睡老娘,却没胆量当担责任。
昌河村长窘得无地自容,说咱俩这么多年,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是真心待你的。可是你……却不只我一个男人。听说,你有一个本子……?
是的,我是有个本子,上面记了好多人的名字哩。向日葵的心彻底的凉了,她突然有了一种掀开压在胸口石头的畅快,她看见往日里天不怕地不怕老在她面前拍胸脯称大爷的村长,现在竟变得如此懦弱,一种快感从她的脚趾丫儿一直漫延到头发丝儿。
我要把这个本子交给我的男人,我要让他把你们这些臭王八蛋的鸡巴都割下来喂狗!向日葵咬牙切齿地说。
昌河村长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他终于上前捉住了向日葵的手,说,是的,那些狗东西都对你不怀好意,是要让他们付出点儿代价的。但是,我可是真心待你好的,你自己掏心窝子说说,我对你咋样?向日葵说,我当然知道,我会区别对待的,谁对我好对我孬,我心里明镜似的。
昌河一把搂住了向日葵,顺势压倒在床上,就去扯向日葵的衣服,嘴巴舌头都不闲着。一时间,向日葵被撩拨得性欲高涨,关键时候昌河却没了动作,伏在向日葵的身上,说,我今日是怎么了?怎么就不行了呢?向日葵伸手在昌河的裆里摸了一把,恨恨地把他掀翻在地。昌河村长不知是怎样逃离向日葵家的,路上,昌河村长感觉脑子里乱哄哄的,不知是怎么回的家。昌河家的见他脸色不好,也不敢多问,忙给他打水洗了,扶着上床睡下。黑暗中昌河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偏偏昌河家的又提起了向日葵家男人要回来的事。昌河家的用意很明显,她知道昌河晚间一定是去找向日葵了,听说向日葵的男人要回家了,昌河家的甭提有多欢喜了,自己的苦日子终于快熬出头了。她不敢让昌河看出她的欢喜,听男人长吁短叹,知道男人也在为这事闹心,却忍不住要往他的痛处戳。昌河家的说,听说向日葵的男人要回家了。
昌河没好气地说,人家回家,关你屁事?
昌河家的按捺着心底的喜悦,脸上装着一脸委屈,说向日葵这些年也挺遭罪的。昌河没好气地踹了婆娘一脚,说,睡觉睡觉,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心里恨恨的,感觉下面又威武雄壮了起来,拉过女人就扯衣服,刚刚跨上女人的身,就浑身痉挛。
关于向日葵的男人要回家复仇的传言,还有向日葵那个神秘的小本子,在一盏灯和黑芝麻的添油加醋、推波助澜下,越传越玄,有鼻子有眼,一盏灯甚至于说出她是看过那个小本子了,本子上都有谁的名字她也知道,但当村里人追问本子上的名字时,她却不再多说。就连黑芝麻,这没影儿的事本来是她信口胡诌的,可现在大家都这么传,她倒犯糊涂了,到最后连她自己都信以为真了。平静的村庄,因多了这一公开的秘密,变得格外的不平静起来。长舌妇们说起这事来,言语里更多了一些兴奋与期待,她们在期盼着这一场好戏早日上演,她们盼着向日葵的男人早日回来将向日葵这个勾引男人的骚货好好地收拾一顿。秦家庄的男人们这几天来似乎一下子都勤快了起来,平日里不屑于去干的活儿,这会儿都捡起来干了,晚上都搂着自家的婆娘早早的睡觉。爱说黄色笑话的永新,这些天显得有些心事重重,据村里的可靠消息,他永新也是上向日葵的黑名单了,如果真是这样,那他永新简直是六月天下雪,比那窦娥还冤哪。永新甚至还想,早知道这样,还不如以前真的去同向日葵去睡了,那也值了。向日葵呀你这个臭女人,我秦永新只不过是编排过你几个笑话,你却要一棒子把我往死里打。永新甚至想找向日葵问问明白,可又怕这个时候去找向日葵,没事也说成有事了,真的是黄泥巴落在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了。天杀的劳改犯,当初打死了人咋就没被枪毙呢?咋这么快就放了呢?晚上躺在床上,一个劲儿的长吁短叹,门外,刮起了呼呼的北风,谁家的狗在叫,引来了其他的狗,叫声连成一片,叫得让人心慌。山雨欲来风满楼,山村就像一个气球,被一种莫名其妙的恐慌、兴奋、躁动所充斥,越胀越大,越胀越大,秦永新感觉要出事了,真的要出事了。
平静的背后,一种无形的压力让人喘不过气来。
这些人里面,最兴奋的就数黑芝麻。在向日葵成为秦家庄的男人们追逐的焦点之前,说到秦家庄的女人,别人会说,那要数黑芝麻呀,看人家长得那叫,黑是黑了点儿,可黑得俊,脸上虽说有几粒雀斑,可正是这些小雀斑,给她增添了无限的风情。黑芝麻这个绰号,还是县上工作组的小任给她取的,小任说了,黑芝麻人长得虽说黑,但越看越耐看。黑芝麻干庄稼活儿那是一把好手,犁田耙地,打场割谷,男人干的活儿她都能干,而且干起活来干净利索。走路像一阵风,屁股奶子甩得让男人们心跳。黑芝麻的男人,那个窝囊废,就不要提了吧,他在秦家庄是不配被人提起名姓的。人人都说黑芝麻的一双儿女,长得谁都像,就是不像她爸爸。黑芝麻的男人,整天脸上带着笑,见了谁都是点头哈腰,见了睡过她老婆的男人也笑。可自从向日葵的男人坐了牢以后,黑芝麻就一日日的被子人淡忘了,成了明日黄花。她做梦都在盼着一场暴风雨早日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