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边的小村还是那个样子,半个月过去了,房子大部分都建好了,稻草做的屋顶。
胡皓干完了农活,刚刚又开了一块田的他,心里略微有些小得意。扛着锄头,顺着村子唯一的路向家走去。
“唉,徐大婶,今天烙的饼子啊。这么香的饼子,也只有徐大婶这巧手,才能做得这么香啊。”胡皓闻着饼子散发出来的香气。摸了摸鼻子。对着徐大婶嘿嘿的笑着。
徐大婶白了他一眼。一边说着一边继续烙着饼子:“就你嘴巴甜,这饼子待会还要给我家汉子拿去呢,小丫也要吃,可是没有多余的喽。”徐大婶嘴上虽是这么说着,手上却麻溜的从锅里铲出一张刚烙好的饼子,又从一边再取了个饼子,随手就递给了胡皓。
“你呀,你呀,婶子就是心头软,听不得别人的好话。”
“怎么会,婶子这是上得厅堂下得厨房,文武双全,小侄对你的敬仰那真是如那黄河一般,滔滔不绝。如那。。”
“嗨,拍马屁也得看人,婶子这都被你拍出花了了,你也别说了。快去寻你家爷爷去吧。”徐大婶瞪了胡皓一眼,想了想胡皓刚刚说过的话,还是忍不住笑了出来:“行了,快去寻你爷爷去。”
“好嘞,小侄这就先走了。”
胡皓打完招呼,揣着两张饼子,径直走回了家,房子早已修好,屋子里都是些简单的器具,老爷子在灶边拿着一根黑不溜秋的木棍,正在捣弄灶火。
“谁家的饼子?”
老爷子回头看见胡皓手里揣着的饼子,问了一句。
“徐大婶家的。”
胡皓将饼子放在灶头上,叹了口气道:“老爷子曾经救过徐叔的命,徐婶一家对我们也颇为照顾,回来的时候见徐大婶他们家烙了饼子,不讨要徐婶也会给我两个,我开了口,这就算借的,以后要还的,毕竟徐叔他家情况也不是太乐观,大丫还没嫁出去,小丫也给病了。”
“太平年景,也难呐。”
老爷子摇了摇头,随手朝灶里扔了点柴火。道:“你也快十五岁了,还没媒婆找上门来,也怪我们家穷,哪家女子会看上我们,我也老了,没本事了,虽说如此,我也得想想办法给你讨门亲事来。你可有中意的姑娘,若是有的话,告诉爷爷,爷爷给你想法子。”
“这个。。”
胡皓脸色一僵,讪讪道:“爷爷,孙儿,这。。还是有点小吧。不如.咱。。再过两年再说?”胡皓虽说已经在这里过了十五年,但下意识的还是觉得二十多岁结婚才正常。听到胡皓又开始推脱。老爷子脸色一板。
“你看看人家黑炭,比你小两岁,长的没你俊俏,一身也黑不溜秋的,就和我手里的这棍子一样。人家也去隔壁村讨了门亲事。你这还比他大,再拖,再拖就看以后哪家姑娘还能看上你哦。”
老爷子站起身来,还要比胡皓小半个头,不得不费力的抬起头来看着胡皓:“这个事情,由不得你了,爷爷这就出去给你想想办法。你先把饭做了。还剩了点米,做点粥就行了。”
“爷爷,外面天色也快黑了。不如明天再去吧。”
胡皓看着外面渐黑的天色,有些担心。赶忙开口阻止。
“行了,爷爷去去就回,就去隔壁王家沟转转,一会就回来。你在家把饭做好,等爷爷回来。”老爷子说罢,回身去灶边拿了烧火棍。当做拐杖,便出了门。
胡皓看情况应该是不能阻止的了老爷子为自己讨门亲事的决心了,有些无奈的坐在了灶前,随手扔了根柴火。叹了口气。怔怔的看着灶里的火出神。
单论活下去,这世道,也难啊。胡皓心里微微苦涩的想道。忽然间,有些想念以前的世界了。
河边村,位于大唐关内道,还是最靠近北边的,过了黄河,就是草原人的天下。有黄河挡着,草原人也下不来,但是就在去年,不知怎么回事,没有任何风声的,一股草原鞑子出现在了黄河南边。地处河边村西方的一个小村子,便被鞑子给屠了。几个逃出生天的村民逃难来到了河边村,听闻消息的河边村村民愣时被吓破了胆,赶紧收拾了点东西,大家一起逃难去了,顺带还带上了东面王家村的人,其余村子的人也不知道怎么样了,看样子,朝廷也没派出军队说来剿匪什么的,三年前,新皇登基,据说长安城发生了件大事,驻扎关内道的左骁卫十万人马,被调走了多少,胡皓不清楚,只是这三年,胡皓已经很少在看见过正规军队了。
河边村西面,翻过九龙山,便是大周,大周领土约莫大唐的一半,虽是如此,却是因为身在西边,控制着丝绸商道,加上这些年已经很久没有打仗了,国力更是蒸蒸日上。野心。。怕是也不小。其余的,胡皓倒是不太清楚,只知道大唐南边,还有两个敢跟大唐叫板的国家。
.。。
天色已经渐渐的黑了下来。老爷子拄着黑棒在这崎岖的小道上一步步的往河边村的方向走着。
“我还不想死。”
老爷子低着头,双目闪烁。呢喃着:“我还要看着我孙儿娶了媳妇,再看着孙子的儿子出生,我还要看着胡家子孙满堂。我还有很多要看的。我都没看够。”
突兀的,老爷子停下了脚步,据搂着的脊背,也慢慢的抬了起来。
“曾经的我想死,但我现在不想死,所以我就不会死。”老爷子的身子突然站的笔直,几缕银丝垂在老爷子的额头。老爷子浑浊的目光也变得清明起来。
“我追了你很多年。”从夜幕中走出四个黑衣蒙面之人。手上提着明晃晃的。。剑。。剑身在月光的照耀下,散发着森森的寒气。老爷子就这么盯着那四个人。老爷子有些疑惑。
“只有你们四个?我以为会来很多。”
老爷子往前踏出一步,一大步。:“如果只有你们四个,你们留不住我,而后,你们将再也找不到我。”老爷子突然间很自信,他手里紧紧的捏着那根木棍。
“我们一直在研究怎么杀你。”
一个黑衣男子开口说道,他的声音透着一股儒雅气息。别人一听,脑海里就能浮现出一个手里捧着书卷,坐在清泉旁,坐在青草上诵读的书生形象。儒雅到那股声音就不像从黑衣男子口中说出的一样。
黑衣男子淡淡的看着老爷子,目光很平静。道:“我们研究了很长时间,从你的出生,一直到你的败北,从你的喜好,再到你的厌恶,从你一生的经历中,我们终于找到了一个方法。一个.你无法躲避的方法。”
老爷子脸色一冷。随即像是想起什么,胡皓。黑衣人的目标是胡皓,他们猜出了胡皓的某些事情。所以想用胡皓来威胁我,千不该,万不该,老爷子一瞬间双目怒睁。深吸一口气,开口便是一声怒吼,那怒吼声,传出去了很远,很远。而后便化作了一道清澈的声音,那是老爷子的声音。
黑衣男子不明白老爷子的怒吼代表着什么,他以为老爷子很愤怒。所以他很开心。
他带着戏谑的目光看着老爷子,道:“没机会了,你以为我在等你?我们有很多种方法,让你交出你知道的东西。”黑衣男子很得意,非常得意,说完这句话,他微微的扬起了头。
“狗贼。”
老爷子怒吼一声,一头银发无风自动,手腕一翻,木棍就像刀一样握在了手中。脚下用力一点,瞬间就出现在了黑衣男子面前。抬手就是一刀劈去,黑色的木棍之上,竟是出现了一层薄薄的刀光。黑衣男子一惊,他已经足够看重老爷子了,可老爷子还是让他吃了一惊。旁边三人反应很快,在老爷子抬脚的那一刻,就已经有所防备,只是没有想到,老爷子居然这么快。快到他们根本就看不清楚的地步。黑衣男子反手一剑横竖于胸前,与那刀光一触,一股大力便从手上传了过来。
“好犀利的刀技。”
黑衣男子赞叹一声。手一推,借力迅速后退。其余三人,三把剑,从三个极其刁钻的角度攻向老爷子。黑衣男子感受着手上的余力,看着老头子的眼光中,生出一丝忌惮。微微眯了眯眼。
“不愧是老前辈,还是这么犀利。”
黑衣男子感叹道,随后嘴角一勾:“这么厉害,那就请你入了天鸣牢吧。”
..。
胡皓吃完饭,正在收拾碗筷,忽的听闻天边传来一声巨响,而后,老爷子的声音就飘了过来。
快跑。
村里的人都被这声音吓了一跳,纷纷出门查看情况。
徐婶有些不确定,转头问一旁的徐叔:“唉,这声音听起来像是胡家老爷子的。还有,让。。胡皓。。快跑?”
徐叔是一个典型的农家汉子,身材粗犷,一张国字脸,看起来倒是威武十足。徐叔皱着眉头,没有搭话。想了一想道:“走,去看看胡皓。”
徐婶应了一声,两人就赶去胡皓家。到了地方一看,院子里一个坑,人。早没了。。
初春的一声惊雷,不知道惊醒了多少人的好梦。也不知道这雷,是怎么来的。。
这一声。
河边小村不再寂静了,一直盯着河边小村的鞑子不再寂静了。关内道,不再寂静了。大唐。。
谁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