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圆的月儿,浓浓的相思,遥远的祝福,甜甜的泪水。
我在月下独自徘徊,树枝滤过脉脉的清辉,华灯睁着有神的眼睛。教学楼安详地耸立在那儿,仿佛在沉思着什么。悠扬的乐声传来,我想象得出,此时有许多的人,沉醉在《蓝色的多瑙河》中,遨游在五彩灯的情思中。
空中慢行的月亮,多像我的母亲!往年,月圆我们圆,可今年,却是月圆我们缺。我把想象的缰绳放得很长很长,飞回那遥远的小山村。
此时,我那多病的母亲,在干什么呢?是在屋子外坐在小凳子,凝视着月儿,想她千里之外的儿子呢?还是躺在炕上,不停地呻吟?我那娇小瘦弱的妻子,是正陪着母亲呢?还是正在锅台边,认真地煮着稀饭?也许她正独自对着门前的那片沙枣林,泪流满面呢。不,她是不会流泪的!这倾泻的月光,不就是她捎给我的晶莹的泪珠吗?我那黄发的女儿,是在梦中与我相会?还是在灯下认真地写作业?或许偎依在奶奶怀中,低吟着我教她的“低头思故乡”吧?那些鸡们、羊们,可都好吧?
今宵的月儿,为什么你这么圆,圆得如我离开家乡那晚的月。
那晚,我坐在母亲身边,母亲疲倦的双眼凝视着我,那眼光,叫我想起小时从她干瘪的乳房里吮出的乳汁。“二蛋子,嗑吧,机会不容易,好好念,罢想家,妈的病过几天就会好的。”我的心颤动了起来,我的好母亲,我用什么来报答您呢?父亲去世的早,是您一把屎一把尿把我拉扯大,如今又支持我去进修深造。
母亲睡了。月光挤进屋子里来,洒在地上像一把一把的碎银。妻子枕在我的胳膊上,明亮的眼看着我。
“罢想家,好生念你的书,家里有我。多吃点,罢紧啬,叫肚子受委屈。衣裳勤洗。念成了,拿上红本本,要念不好,罢进这个家门”。我一把搂住妻子。我的患难的亲人哪!妻子是自愿嫁给我的,在那片沙枣林里,我们订了终身,我没叫她享一天的福,如今又要把家的重担压在她一人的肩上,她也紧紧地抱着我,那热烘烘的泪水,我一辈子也忘不了。“爹,你罢走,你罢走”。女儿在梦中,说着梦话。
窗外的圆月,也流着别离的泪水。
第二天,母亲、妻子和女儿送我。“你走吧,给妈争脸”。母亲的话,又叫我想起小时从学校抱回奖状的情景。妻子一改往日羞涩的神态,大大方方地走到我跟前,把几张大团结装在我口袋里,那是我昨晚给她的30元,叫她扯一身衣服的。我看着她的双眼,她眼里盛满了离别的深情。女儿拉着我的手,不肯放开。
车,走出了很远很远,我的心里也好空好空,灰尘和泪水,模糊了母亲、妻子和女儿的身影。清晰的,只有那贫瘠的山,和山环抱的小村庄。
如今,我漫步在校园的小路上,花池里的花儿,散发着一缕一缕的清香。下午,同宿舍的同学约我去跳舞,并说实行“三包”,我说我浑身没有一根神经属于舞场,小刘说我真是个山里佬,我一点也不生气。
我摸摸口袋里的信,信是下午收到的。妻子说母亲的病好了,也能干点轻活了。女儿寄来的期中考试成绩单,门门是满分,是向我汇报还是挑战?我明白,这是她们母女俩的“双簧戏”。
月亮陪我走着,对我笑着,不知怎的,月亮一会儿变成母亲的笑脸,一会儿是妻子的笑脸,一会儿又是女儿的笑脸。
无意中,我走到了教学楼前。
捏捏信,又回头深情地看了一眼月儿,迈着轻快的脚步,我走向教室。
今宵的月亮,真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