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的办事效率就是高。那位办事人员只是象征性地询问了几个问题,然后手脚麻利地取证、填写、盖章,让他们摁手印,只一会儿工夫,一切手续就都办好了。
来的时候,男人的心里想着今天是周末的下午,说不定办事人员不在呢。但现在,男人失望了,他的手里已经拿着他极不情愿拿到的离婚证书。
男人和女人就这样离婚了。
这是真的吗?
男人在心里不断地问自己。
那位办事人员很友好地说,再握一下手吧,从今往后虽然不是夫妻了,但总还是朋友吧,你们之间毕竟还有女儿这个桥梁嘛。
于是男人和女人那双曾经给了对方幸福的手,又尴尬地握在了一起。没有一点儿温度,没有一点儿气力,就像交战的双方迫不得已地在第三方的调解下达成了和解一样,虽然手是握在了一起,但心里却是十分的不情愿。
男人和女人双双走出了民政所。走到门口的时候,男人对女人说,我们一起去吃顿饭吧,带上孩子。
女人不点头,也不摇头,过了仿佛有百年孤独的时间吧,女人终于开了口,说,好……吧。
那顿饭,一家三口,不,应该是曾经的一家三口,吃得很无聊,也很无奈。女儿不说话,女人也不说话,男人只好也不说话,那么丰盛的一桌饭,几乎是没动,弄得熟悉他们的老板一头雾水。一直到最后,一家人都没有一句话,好像都变成了哑巴似的。
打包吗?老板小心翼翼地问。
男人没有像往常那样和老板说个笑话什么的,只是无力地摆摆手。
从饭店出来,男人尾随在女人和孩子的身后,像个丧家之犬。已是华灯初上的时候了,街上的霓虹灯一闪一闪的,像顽皮的孩子,对人们做着鬼脸、眨着眼睛。女人的身影不时地被男人踩在脚下,但男人没有丝毫的快感。梧桐树的倩影斑斑驳驳,街上的车来往穿梭。终于走到了曾经熟悉的岳母家的门口。女儿转过身,凄惘地看着男人,男人抱起女儿。女儿的头埋进男人的脖颈里,随后男人的脖颈里便是溪流淙淙。男人的心里顿时像是塞进了无数的寒冰。
你……走吧。
我把女儿送上去吧。
于是,男人跟在女人的后面,像个听话的孩子。到了门口,男人小心地放下孩子,十分谨慎地对女人说,我在楼下等你,我想最后再和你说几句话,行吗?
女人未置可否。
“嘭”地一声,门被掩上了。
男人在楼下以望夫石般的耐心等待着。
终于传来了男人十分熟悉的脚步声。
江边的风凉凉的,爱惜地抚摸着女人的长发,女人的长发不时地在男人的脸上一掠而过。
你说吧。
男人从包里小心地掏出一盒漂亮的东西递了过去,说,这是美国进口的隐形眼镜,本来打算在你的生日那天送给你的,今天就提前了吧。
女人迟疑着,低着头。一阵风吹过来,长发遮住了脸,男人下意识地伸出手,旋即又收了回来。
戴上隐形眼镜,不会影响美观。你的视力下降很快,不戴眼镜,生活上有许多的不方便,走路、骑车、学习什么的,都不方便,特别是骑车,有了眼镜,才会看得清路,才会安全。
女人没有说话。
男人抓过女人的坤包,将眼镜放了进去,然后男人将坤包还给了女人,女人还是什么也没有说。
好了,你要保重自己,照顾好女儿。记住,一定要戴上眼镜。请你别忘了这座桥。
女人怎么能忘了这座桥呢,就是在这座桥上,男人抱着昏迷在滂泊大雨中的她去医院的,然后他们便相识、相恋,然后她坚决地冲破了家庭的反对,毅然决然的嫁给了他。可是,不久前,她竟然禁不住另一个男人的追求,移情别恋了。
不知是江风太大,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女人的脸上有一条无声的溪流,在缓缓地流着,十分的执著。
男人迈着沉重的步子走了。
此时,一艘远航而回的疲惫的轮船,将要泊进让它思念了很久的港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