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年前,由于一个偶然的机会,在堂兄的帮助下,我填写了一张调动表,便由一名人民教师变成了一名财政干部,由五里坡乡调入马家滩镇工作。上岗后,所里实行包片包干,我便同另一名干部承包了一个百十户的自然村。
记得有一次去一家收税。那家养了两条狗,一黑一黄。我像往常一样早早地在离他家几百米的地方停下车,车还未立稳,两条狗便预谋好了似的一左一右向我冲来,惊慌之中摩托车和我一起摔倒在地,那两条狗可能从来没有见过这阵势,以为我使的什么绝招,便一哄而散,远远地向我狂吠。就在此时,从那低矮的窑洞里走出了一位老者,远远地吼了一嗓子,那狗便听到军令似的立即停止了狂吠。于是,我便结识了像父亲一样慈祥的老何。他让我进屋,屋里弥漫着一股草药味儿,炕上躺着一个脸色蜡黄蜡黄的病人,她是老何的老伴。我向老何说明了来意,并填写了纳税通知书。接过通知书,老何告诉我,老伴常年有病,靠天吃饭,养着一群羊,卖羊买药。说这话的时候,老何给我端来了一碗开水。
“何叔,这纳税通知书,我……”
“娃娃,皇粮国税自古有之,我老何明理着呢,但今年天旱草枯水干羊乏,又死了许多羊,但迟了日子迟不了分量,这税我会想法交的。”末了,我和老何一同去另外几家发纳税通知书。
那年的雨水,格外地吝啬。从春到秋,只下过贵如油的几滴,山里人的眼睛都盼蓝了。由于情况特殊,所里接连几次向上级打报告要求按规定减免全年的农业税、牧业税,但迟迟都未能得到答复。之后,我又接连几次下乡宣传、催收,但眼见村民粮食颗粒无收,羊只乏弱无力,就连最耐旱的沙芨,也都像没娘的孩子,蔫叽叽的。看着乡亲们无精打采的脸,我心里沉重得像压上了村东头的那座大山。
于是,我便发挥自己的“特长”,往有关新闻单位反映这里的灾情。功夫不负有心人,上面终于派来了调查组,对灾情进行了全面调查。也就在此时,老何送来了税款,“何叔,这……”
“娃娃,收着,这单单上(纳税通知书)的期限早过了。”
“可是,大伙都没有交呢。”
“那我就带个头吧。”
紧接着,我承包的那个村的其他群众听说老何都交了税款,便都想方设法筹到款来交。看着乡亲们手里皱巴巴的纸币,我心里一阵一阵地颤动。后来,经过了解,老何是将家里唯一的一头驴卖了,先交了税款,然后,用剩余的钱给老伴买了药。再后来,上级不但减免了全年的各种税收,而且及时地下拨了一笔救济博士学位和一批救济粮。我便又去了一趟老家,给他送去了一些常用药和300块钱救济款。这款是我另外在县里民政部门给老何争取的,我给老何提的唯一要求是尽快买回一头驴,明年春天还要种地呢。
第二年,我又通过畜牧局给老何买来了改良种山羊。由于工作的需要,我离开了那个小山村。离别那天,他送给我一件二毛皮,上等货色,我说啥也不收。但老何比我更固执,没办法,我只好将二毛皮子的钱放在所长那里,并告诉所长等我走后,适当的时候再将钱送给老何。可后来,老何还是通过辗转倒手,托乡上来城的同志捎来了山杏干、荞麦面等土特产。乡上的同志告诉我,老何老伴的病好了许多,两个女儿也都先后出嫁,老何还盖了新房,日子红火着呢,又是养羊大户,年年是纳税模范。
斗转星移。这几年再也没有听到老何的信息,但我坚信有党的好政策,有老何的吃苦精神和相信科学的执著,老何的生活一定会芝麻开花——节节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