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浩学自是不肯屈服,千方百计的要从她的手掌下脱身,但他毕竟只是个八岁的孩子,如何也逃脱不开母亲的禁锢。几番挣扎之下,力气渐渐耗尽。
眼见着手指被一点点拉开,蛋壳渐渐脱手而去,眼见就要没希望了,浩学情急之下竟然张口咬了下来。
他也许知道,这样只会激怒母亲,但情急之下的他根本无法考虑,只见林芝一把将他扔在床边,用力甩开他的纠缠,三两步走向被她扔掉的纸盒前,将那枚蛋也一起扔了进去,抬腿便向上踩去。
“不要!”浩学大叫,仿佛母亲脚下踩着的不是别的,却是自己的一片心。
那种最喜爱的玩具被人当着自己的面被撕裂,那种心痛,如何都会让人忍不住的嘶叫。
“妈妈,求你,不要,不要!”浩学痛苦的爬下床,紧紧抱着林芝的腿,哭喊。
林芝哪里会听他的,挣开他的手,将纸盒踢出到柜子下面,顿时地上一片凌乱。林芝胡乱翻了翻桌子上摆设的作业本,却是空空如也。便将桌上的书本一起甩了下来。
屋中只剩下林芝的斥骂声和浩学的哭声。
这场家庭风波,终是在林芝的淫威下收场。见儿子蹲在地上摸着眼泪,林芝极少见到儿子哭,这次也有些诧异,但为了维持长者的姿态,依然对儿子斥骂几句,很满意的没有听到浩学的反驳,这才撂下一句话:“赶快做作业,自己把这收拾好,再让我看见你不好好学习,小心你的皮!”说罢,踩着那些凌乱的物品直出屋门。
门从身后关上,屋中一片死寂。
安静的屋子里,只剩浩学坐在地上低低的啜泣。
二十七日,他守护了它整整二十七日,却依然没守到它的出世。
浩学一点点的挪过去将踩扁的纸盒拾起,放在腿上,一点点整理好。又将散落一地的碎布一块块拾起,按原样铺在纸盒之上。
当他拿动床边的那几块时,心里像是被蜂蜇一样的刺痛。
沿着骨髓,一直传到四肢百骸。
难怪,人们总说希望有多大,失望便有多痛苦,当把全部的期翼寄托于它之上,如今,这场风波,伤的不仅是它,更是自己的心,没了期望,又怎得有快乐?
眼泪一滴滴落下,淋湿了软布。
手指,留恋的停在上面,当触到那软布下的蛋壳,落入深渊的心瞬间又升了起来。
坚硬的蛋壳,却不像有破损的样子。
祁浩学一个激灵,从床头跃起,赶忙揭开那层包裹的软布。当见到奇怪蛋壳上依然如初的纹路,他终于激动的笑了。
因为,那枚蛋依然是完好的!
眼中涌动出激动的泪水,手捧起怪蛋贴与腮边,合着盈盈泪水,他轻轻的亲吻了它。
还好,它还活着……
屋外传来一阵脚步,浩学急忙扯了碎布将它藏进纸盒。心跟着扑腾扑腾跳,幸好,脚步声只在门口停了,没有进来,直到屋外的脚步声远去,他才起身将门反锁,手捧起纸盒,窝回了床上。
失而复得让浩学更加对怪蛋呵护有加,每天都会陪蛋说话,不知为何,他总觉这枚奇怪的蛋,可以听懂自己说话,有时,他甚至能感受到它的晃动。当然这些都是林芝不知道的,浩学把纸盒小心的藏在床底墙角落里,把门锁了之后才会把纸盒拿出来时。
日子过了一日又一日,对于浩学的小秘密林芝一直都没有发现。
时间匆匆走过,不知不觉间浩学已经十岁了。
两年来浩学在班里还是占据着倒数第一的位子。这不又到期中考试时间了,林芝照例把浩学叫到身边,千叮咛万嘱咐让浩学好好考试,还许诺说要是考好了带他去海洋世界。
几天后,浩学把成绩单拿回家给林芝,林芝接过成绩单习惯性的去看倒数第一个名字,竟然不是祁浩学!
这次浩学考了倒数第二。这可把林芝高兴坏了,总算自己的淳淳教导没有白费,因为在她的概念里,只要成绩有了进步,即便不是倒数第一,也终有一天可以成为第一,不知她是盲目乐观还是如何预见,总之浩学之后成绩果真是一跃千里,实在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不过那些都是后话了,其中遇到的困难挫折也是很多的。
“不愧是我林芝的好儿子!”终于不是在最后一名的位置看到儿子的名字,林芝兴奋地一把拉过儿子,对着错愕的他先在脸上亲了一口。“我儿子,真争气!”
本以为这次依旧还会被骂的很惨,见到母亲这兴奋的举措倒倒显得手足无措了。
祁浩学不由纳闷,倒数第一和倒数第二有什么区别?都不过是最后的名次,像母亲这样寄了厚重希望,一定要自己好好学习的人,怎的就可以接受倒数第二不能接受倒数第一的名词,浩学不明白,可林芝不这样想,这样当同事们再说她儿子这辈子摆脱不了倒数第一时,她就可以反驳,终于不用头上扣着儿子倒数第一的帽子了。
五月,春光明媚,浩学打开窗透透气,楼前的梧桐树嫩绿的叶子很是漂亮,几只燕子在电缆上叽叽喳喳叫着,浩学将早饭端在阳台上边上,把纸盒从床底下搬出来。掀开纸盒,蛋还是安安静静的躺着。阳光洒在它的身上,闪耀出道道彩色的光,浩学一阵恍惚,仿佛又在里面见到了一个轮廓,好像有个小孩子在里面冲自己笑。当他揉揉眼睛,再细看的时候,又什么也没见,它还是好好的躺着。
他弯眼一笑,从柜子上取来一个干净透明的玻璃杯,在杯底仔细的垫了些碎布进去,将杯底撑起来,这才小心的把蛋贴着杯壁滑了进去。蛋壳在阳谷下显得愈发白亮,浩学一直都认为这里面住着一个小小的生命,它正在拼命的吸取阳光和空气,相信不用多久,它便会破壳而出。
浩学眼角弯弯,嘴角抹开一抹灿烂的笑:“今天我去海底世界玩,可惜我没法带你去,不过你放心,我把你放在阳台上,你就自己在家晒晒太阳,回来的时候,我跟你讲讲海底世界好玩的给你听好不好?”
“既然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哦!呵呵!”浩学支着头依靠在床边,笑颜明媚。
今时今日,不管怪蛋孵出与否都已不再重要了,在心里他已经认定了这个朋友,一个不可或缺的朋友,一个依赖的朋友了。
“浩学,收拾好没有,要走了。”林芝在屋外叫他,随着突如其来的极为泼辣的呼唤,浩学右手一抖,手中的勺子接着掉入了杯中。“哦,哦,好了,这就来!”他回她,一边想要伸手将铁勺取出,但铁勺卡在蛋壳外,却是一时半会没法取出来,眼见屋外妈妈又催促几番,就要推门而入,浩学也顾不得其他,只得作罢,心想只有晚上再想办法取出来了,若是让妈妈见到又该引出一场不小的风波,上次风波还心有余悸,这次定然不会再让她找到了。
出了门,阳光暖暖的洒在身上,很舒服,街道的花坛中已有花儿开放,在微风中轻柔的抖动着身姿。
浩学随着妈妈坐车到了长途车站。这个城市是不靠海的,要想看海就要出去,当公交车到长途车站时,那辆到达R市的车刚刚开走,如果等下一班的话,在R市玩一天晚上就要很晚回来,祁远航还没有回来,家中只有林芝与浩学两人,林芝是想在外面住一晚也是可以的,但她没想到的是,儿子一听到要夜不归宿的消息时,如何也不答应,当林芝问起缘由,浩学只说是会想家,不宿外头。
林芝听了便拍了他的头欣慰道,“没想到我儿子还会想家,这倒跟你爸爸一点都不像,这两年了,都不往家打个电话回来。”
浩学只得悻悻垂头,只有他心里清楚,自己是放心不下在窗台上自己的伙伴。
坐车去海底世界的计划无法执行,林芝念儿子长大了争气了,心里高兴,又不愿再让儿子扫兴,便林芝提议到郊区走走,春天莺****长,花木繁茂,定然是一副美丽的景象,浩学很喜欢大自然,听着这个提议也欣然前往。
母子俩一拍手,便转了方向像郊外行去。
郊外跟城市的空气就是不一样,空气中混杂着花香,泥土的清香,让人们神清气爽。初春的花不是很多,但已开放的的花儿都很美、很香。阵阵花香引来翩翩起舞的粉蝶,忙碌的蜜蜂,在花见驻足飞舞,煞是好看……
林芝今日穿了一件大红色的丝绸套装,头上压了顶勾了轻纱花边的圆顶帽,着了浓妆,扭捏这腰肢,傲慢的沿着花丛边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