研究生院 吴丽娣
听到敲门声,开门一看,是个中年女性,不认识。 “您是吴老师吧 !”她问我,但语气里带着肯定。 我“姓吴,你是 …”她似乎看出了我的疑惑,说:您“不认识我,我是您学生丁军的妻子。”
哦,“快请进。”我欣喜地打量着她:中等个、朴素、文静,头发向后拢着,像个知识女性。于是我们毫无拘束地谈了起来,她向我介绍了丁军毕业后几乎所有的情况。
丁军毕业后服从组织分配在大学里当教师,后来又读了研究生,留在学校工作,成了教学、科研的骨干。他很努力,因此也就相当忙,并且常有出差、出国进行学术交流等活动。丁军和妻子是由友人介绍才相识、相恋、结婚的。在妻子的眼里丁军是个老实、勤奋、顾家的好丈夫,只是因为他太忙,家里事顾得少。公婆几年前又相继去世,所以家里的大小事都由妻子操劳。他们有了个男孩,已上小学,家庭生活挺和美。妻子这次来上海是受单位派遣,参加为期三个月的一个专业进修班的。来之前,丁军再三地嘱咐她:你第一次去上海,其他地方都可以不去,但吴老师家你一定要去,代我探望一下。他们在家里经常提到我,还说我给丁军的信,有的内容他们都能背出来。这次本该早就来看您了,由于初到上海,人生地不熟,学习又紧张,顾不过来,所以今天才来 …送走了她,我仍沉浸在刚才的谈话中,思潮久久不能平静,感到无比的欣慰。记忆把我拉回到1979年6月,那时,我是药学系负责学生工作的总支副书记,并亲自带着七七级的两个班120名学生。七个月前,组织上安排我去市党校学习。从党校学习结束回来那天,正巧碰上了代我带班的辅导员,手里拿了张学生卡片往教务处的方向跑,我叫住了他,问他去干什么,他说:吴“老师,你回来了 ?我是为丁军去办退学手续的。”“退学 ?为什么 ?”
于是他给我介绍了如下的情况:上课时,丁军发现坐在他前几排的一个女同学经常扭转头看后面,他误以为是看他,对自己有好感,于是写了一张字条给她,而她拿了这张字条不知所措就交给了辅导员,辅导员在班级开会时作为一种现象指出来,希望同学们在学习期间不要过早地谈朋友,应把主要精力放在学习上 …此后,丁军就表现出情绪低落,神思恍惚,晚上失眠,学习成绩直线下降,甚至考试不及格。后请精神病学专家诊断说是患了青春期精神分裂症 (早期),但后果相当严重,必须吃药治疗。因此学校请他父母来校协商,让他退学回家治疗和休养。父母都是知识分子,母亲还是个妇产科主任,中山医院有个专家是她的老同学,经商量感到情况确实严重,因此也就同意带丁军回去了。
听了这些叙述,我心里非常沉重,好端端的一个青年怎么一下子成了这样 ?他在班里的学习成绩和人品都不错,又是家里的独苗,父母的年纪都比较大,这次来校前,他父亲刚办了退休手续,母亲也快退了。凭我在校多年的工作经验,凡是因这种病退学的后果大多不好,病情只会越来越重,即使病情得到了控制,就业也相当困难。丁军的父母都已年逾花甲,今后的日子怎么过 ?后果真是不堪设想。我说:这“样吧,手续慢几天再办,我学习已结束,两个班仍由我来带,丁军的事就交给我了。”于是我向学校的有关部门打招呼:丁军的事情缓几天办理。在这几天里,我走访了校保健科、中山医院的那位丁母的老同学,得到的回答均是:现在休养治疗比真正大发作时再治疗效果好,应该让他父母带回去。
那几天晚上,我翻来覆去地想:让他回家休养能休养得好吗 ?试想他自己还一点都没有思想准备 (一般这种病不告诉本人以免刺激他 ),让他退学,他受得了吗 ?不是加速他发病吗 ?他还只有22岁,父母年纪这么大,他们通情达理,同意领他回去,但今后的日子怎么过啊 ? 现“在治疗比真正大发作起来的治疗效果要好。现”在还是早期,如果不及时治疗等到大发作起来,这不是害他吗 ?我想得很多,思想斗争很激烈,最后还是要为这个学生的一生着想。怎样才能使他不发作呢 ?于是,我决定拜访精神病院。
接待我的是一位比我稍年长的女同志。我问:你们医院门口挂的“上海市精神病防治总院 ”牌子上有 “防治 ”二字,我们都是医卫系统的,您能不能给我说实话,精神病到底能不能防 ?能不能治 ?她肯定地告诉我,精神病是可以防治的,但必须做到两点:一是一定要吃药。这种病人一般都是不承认自己有病的,所以不肯吃药,因此往往治疗效果不好,甚至越发越厉害。二是要做思想工作,好好地开导他,使他从牛角尖里钻出来。她还给我举了个非常浅显贴切的例子:一个人的脑子像电闸总开关,联系着各条线路,把有问题的线路检查出来修复,就不会造成短路出大问题,修复后线路接通了也就好了。
这位同志的一席话,对我的启发很大,回来的路上我一直在想:如何把这根有问题的线路接通呢 ?决定采取两条措施:一是请他父亲留下陪读以保证按时给他吃药 ;二是思想上的开导由我负责,这本来是我义不容辞的事。这个想法向学校有关部门提出来,请他们同意我努力试一下的要求,结果得到了他们的支持。我再把以上的情况与丁军的父母商量,得到他们的同意配合,并帮助他们解决了在学校附近住宿的问题。
安排停当后,丁军母亲安心回去上班,临走时紧紧地握着我的手不放,一连声地说 “谢谢 ”。我被她谢得有点不好意思,说:不“要谢我,要谢应谢我们这个社会主义制度。”她说:是“的,但社会主义制度也要看遇到什么人 !”这句话深深地触动了我,直到如今我还常常咀嚼这句话,它反映出人们对干部的期盼和要求。
就这样,他父亲负责每天把药拌在三餐饭菜中,保证了按时吃药,起到抑制兴奋、调节情绪的作用。我呢,主要环绕以下三方面经常跟他交谈,解开他的心结:一个青年人对自己心仪的异性,写个字条这算不了什么事,没必要背包袱 ;一个女孩子收到男孩的字条,不知如何处理,交给辅导员也在情理之中,不要产生怨恨和想不开 ;辅导员感到应该在班里提醒大家在紧张的学习阶段,不要过早的 “谈朋友”,也是他的职责范围之内的事,可以说大家都没有什么错。你完全没必要为这事过于紧张,背上沉重的思想包袱,以致影响了正常的学习。另外,我还真心诚意地告诉他:“天涯何处无芳草 !凭你的人品和聪明,肯定会有一个适合你的姑娘等着你。你现在的任务就是一门心思的把书读好,把成绩追上去,美好的明天在等着你。反之,因为这件事,从此一蹶不振,怨天尤人,学习没心思,成绩上不去,最后毕不了业,回家让年老的父母养你 ?他们能养你一辈子 ?当然国家对社会青年也会有安排,也要让你们活下去,但情况就大大的不同了…”终于在其父的悉心照料、同学们的友爱配合下,再加上思想上的疏通引导,丁军的情绪稳定了,一度下跌的成绩迅速回升直至顺利毕业。后来他还读了研究生,毕业后当了教师,不仅能很好地胜任教学科研工作,还经常出国交流,听说还成为研究生的导师。
丁军的成功使我感到十分欣慰,也使我深深地感到学生思想政治工作者 ———辅导员的重要。辅导员的工作表面看来十分平凡,没有什么轰动效应,但是其工作却直接关系到学生的健康成长,甚至前途和命运。因为一个合格的人才不单表现为专业知识好,也应包括他健全的人格和思想品行。而这些都要靠我们按照思想工作的规律:深入仔细、和风细雨、精雕细刻、循循善诱的工作作风才能奏效的。
我为自己几十年来所从事的学生思想政治工作而自豪 !工作虽然平凡,但孕育着伟大。从平凡到伟大,这中间的决定性条件就是对事业的责任心,只有通过全身心的投入,心系学生,才能把平凡的工作转化为伟大,这便是我所得出的感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