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两人徒步走了几里。行过一段玲珑精致的竹桥,桥架支柱是粗壮黑竹。下方密密麻麻地铺满细小翠竹,踏上去着实牢固。
凉亭上,两人稍作歇息,虚若目光呆滞,略有所思。
“弟弟,那里可是任何男子梦寐以求的仙境。”夙风诉说着关于‘翠峰竹海’的风云传奇。
“美女如云,禁生情愫。罪恶的门规祖训,不知害苦了多少天道弟子啊!”虚若感叹着,对那一片翠绿如墨的竹海,充满了无限遐想。
竹桥尽头,是一段百十里的青石路。道旁,林立栉比的建筑,便是天道生活区域。
“生活区域都如此气派,想来天道剑派当真不凡!”虚若略加赞美。
路旁,栽种的是花中君子,争鲜斗艳,美丽怡人。
青石路,伸向远方。他们走进腹地,耳畔传来沙沙声音,似微风拂动竹叶之声。
“夙风大哥,这是什么声音?为何听来如此诡异?”虚若顿住脚步,放眼望去,一片葱茏,并无人烟。
“哈哈。这便是天道洗心之声。”他双眼微闭,摆出打坐的姿态道。
“洗剑池,分明是洗剑,何为洗心?”虚若不解,分明是金属与坚石摩擦之声。
未知领域传来的奇怪声响,他自然要弄个明白。
这时,夙风跳将出来,拦住他的去路说道:“弟弟,门派禁地,切不可莽撞,否则后果难料。”
“习剑先洗心,剑道乃至道。倘若你有幸拜入本派,洗剑池,是你必经之地。”随着他的指引,算是到达客房。
屋子还算宽敞,干净整洁。三尺来长的案上,摆放着各类书籍。黑色古木制作而成的木床,叠放着青色花纹的被褥。床前柜上,是精致茶具。壁上,悬挂着一幅“剑道天心,永葆正气”的字画。
夙风拉开布幔,为他打点好床铺,苦笑道:“弟弟,小屋简陋,就委屈你在此留宿一晚吧!还请见谅。”
虚若点头应允,连连拜谢:“夙风大哥说的是哪里话?你待我这般友好,我又怎敢见外。”
两人墨迹后,夙风的背影消失了,他竟有种莫名的失落感。
他静坐床头,觉得有些困倦。屋外,又响起那种令人聒噪的声音,似乎比先前更加吵人。
小屋地处偏南,地理位置固然优越。突如其来的违和感,却令人烦躁不已。他细细听来,那声响近在咫尺。
少年忙起身推开窗户,一潭清冽池水尽收眼底。目光扫过那片绿树成荫,芳草氤氲的世外桃源,倍感舒适。
再细看时,潭水源头,竟是从不足半尺的泉眼中喷涌而出。滴水石穿,聚江河成海,形成这无垠的清澈潭水,定是经历了猴年马月之久。
平静的水面,暗流涌动。
“嘭”一声巨响,霎时,从潭底涌出一股喷泉般的水柱,如龙卷风般席卷而至。层层巨浪冲天而起,重重摔落后。潭眼里,蹿出一条浑身青灰的水蛇。庞大的身躯,在水面上冲开一条十来米的道来。它吞吐蛇信,带着冷傲的眼眸,飞奔而来。
岸上,身躯佝偻的老者,视而不见。他俯下身去,继续编织着一张渔网。
漫天浪花拍打过来。。
“前辈,担心!!!”虚若知道情况危急,哪管得了那么多,腾空跃起,纵身向那老者扑去。
老者看着时机成熟,决心撒网捕捉水蛇。
怎料,半空中飞来的身影,将他当头盖住,裹个严实。
“前辈,你可还好?”他竭尽全力地保护着老者,身后水珠细密如雨,弄得他浑身湿透,委实狼狈。
这般侠者之风,并未得到老者的赞许。
“咳咳。光天化日之下,你想行凶不成?”老人奋力推开少年,眼神有些怨怒。
“前辈,刚才情况紧急,我担心那大虫会伤害到您。所以。所以才如此鲁莽!”虚若尴尬地苦笑两声,适才自己多心,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老者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收起渔网。这少年虽有些稚嫩,不过倒有几分侠骨柔肠。
老者缓和神色说道:“少年,水蛇没抓到不怪你,不过,弄脏我的衣服你得赔。”
虚若脸色羞红,先前过分冒失。蟒蛇真要袭来,他无疑是送死。
“这。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他在思索着,目光茫然。
老者靠近少年时,那股熟悉的气息便飘了过来。
“少年,老夫且问你。那‘锻造鬼神’锻神锋,是你何人?”老者抬起枯瘦的双手,细细感受那种久违的气息。
听他这么问来,虚若只觉得心里愈加恐惧。这老者古里古怪,适才浪花袭来,自己倒是弄得像个落汤鸡一般。而他,却滴水不沾身,足见其修为是何等高深。
“这。”他支支吾吾半天,仅冒出一个字来。
“少年,你切莫多虑。只因贫道与那神锋老弟交情甚好。今日,幸得九转还魂草的气息,才念起故交。”
老者见他如此墨迹,也不去搭理,独自走向高台去了。
“这老头,疯疯癫癫,衣服褴褛,行为怪异。身上散发出阵阵霉臭,分明是老叫花子,为何自称仙家道人”这几日打听义父的人不少,多半为的是段府财产,或是灵丹妙药。种种血的教训,让他早早心生防备,只字不提。
随着他登上这里时,虚若觉得又惊又恐。满地堆积如山的武器,如富豪仓库里的谷粒,密密麻麻。
老者并没有在意,随手取出一把锋利宝剑,走到岸边,用一块乌黑的手帕去擦拭着,行为极其神秘。
“恻隐之心,仁也;羞恶之心,义也;恭敬之心,礼也;是非之心,智也;诚挚之心,信也。”
“仁义礼智信,非由外铄于我,我固有之也,弗思耳矣!”老者口中叨念着,手里的宝剑随着他擦拭变得异常锋利。
“义父在时,常教诲我。三纲五常,四维八德,乃做人之本,切不可毁之。”念及往昔,他已是双目通红。
“礼不愈节,义不自进;廉不蔽恶,耻不从枉。”
眼神交汇的瞬间,彼此无言,却泪眼迷离。
“如今呢?神锋老弟可还无恙?”老者提起手中宝剑,声音颤抖地问道。
“义父。在修炼仙法时,渡劫未果,已魂归天去。”虚若不敢再往下提及,悲痛欲绝。
“苍天啊!世人见我寿至过百,羡为神仙,为人瑞。而我视之则为匏系,为赘疣。至于亲戚故旧,十无一存。举目皆是后生小子,不知谁可言者。”
“世事如棋,新样百出,并无欢乐,徒增悲恸。”老者厉声咆哮,发泄内心的痛苦。
“少年,明日傍晚,你大可来竹林找老夫一叙。”
一掌击出,波涛汹涌,满潭池水为之悲鸣。
虚若不知道他所说何意,那张悲愤的面孔,又倍增了他对义父的思念。
“我张虚若立誓,定要拜入剑魔门下,修炼天仙道法,寻回上古符文和赤火晶石,拯救义父。”他抬头仰望天空,伟大的先辈之魂为他指引。
让痛苦和折磨如同永夜走向长眠,追求心中一轮冉冉东升的旭日。
潭水清冽,花草芳香,美丽的风景依旧。
视线中,老者早已没了的踪影。他坚定了信念,重重地立誓后,便回了小屋。
不多时,夜色拉下帷幕。来天道第一日,少年心里有些焦虑不安。他独自坐在桌前,默默沉思,不自觉的困倦来袭。
烛光慢慢熄灭,少年伏在案上睡得如此安详。
突然,在他面前浮现出一幅幅可怕的画面。小屋周围燃起漫天大火,手无寸铁的族人在刀光剑影中挣扎。一群群黑衣人蜂拥而入,他们提刀横冲直撞,见人就砍,劈开一条条血路。
领头的黑衣人凶神恶煞,他砍翻数人之后,踏着亲人的尸体,冲向父亲。
父亲正在保护族人离开时,哪知背后遭他暗算,锋利的剑刺穿了他的身体,片刻的冰凉,永久的悲凉。
“不…”野兽般的怒吼咆哮声中,烈火淹没一切。
“父亲。。父亲…”他嘶声怒吼,额前已是冷汗涔涔。
夜深,寒意更浓。轻柔的月色透过窗户洒下地面,如同薄纱。
虚若已全无睡意,孤身走了出去。户外,苍松翠柏,暗影斑驳。时不时传来阵阵怪响,或是隐约听得有人惨叫悲鸣。
他抬头仰望,月色如霜,心里竟然想起了那只黑熊来。短短半年,他与黑熊相处得那般融洽。恨世事难料,不知今夜它是否也会伫立在高崖上望着同一轮圆月,思念自己。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他轻叹着,手里拿出那颗龙魂石。月光照射下,它那么鲜艳迷人,就像带刺的玫瑰,叫人又爱又怕。
他将石块高举过头顶,看清了石子里的两条巨龙游动,嬉戏,它们全力向石块中心的龙珠奔去。
“双龙戏珠?”这龙魂石当真对自己会大有裨益。那日献祭之后,他就再也没敢看上一眼。他知道义父叫他好生保管,自然有其道理。
如今,回想着多年来流浪孤苦的生活。打从记事起就被称为“孤儿”,“叫花子”。后来遇到义父,还有那些一起嬉戏的小伙伴,世界才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这叫他怎么能不追忆往昔呢?
义父叫他将半块玉佩、龙魂石交给剑魔,拜入如其门下。可是,他连剑魔是谁都不清楚,更别说是见面。今后的路也只好走一步算一步吧!
“世事无常,想这么多作甚。”他暗自感慨,收起龙魂石回了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