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考间赵星辰听到远处隐隐传出了一阵混乱的声音,仿佛还有孩子的哭声,女子的求饶声,男子的打骂声,急忙拉住缰绳,“舞姨,前面可能会遇到麻烦,我把马栓在这里,先过去探探情况。”
舞儿的武功比赵星辰高,听的更清楚一些,自然不放心她一个人去冒险,坚持要下车同去。
赵星辰没办法,将马车带到一个隐密一些的地方,两人结伴步行前进,不一会儿,她们就明白出了何事了,只见十几个面黄肌瘦衣衫褴褛的男子围攻一辆牛车,牛车上的人已经被赶了下来,看着穿着也该是老实巴交的农民,不过衣服更加整洁一些。
那十几个男子将牛车上的一老一轻两个男人打倒在地,好一顿拳打脚踢,两个男人有力气,但是架不住人数多,双拳难敌四手,又想着保护自己的妻儿,只能默默的受着欺负。
十几个男人一看他们占了上峰,又开始打起了女人的主意,女人一共有三个,一老一青外加一幼,算不上国色天香,好在够健康,捉回去当老婆生娃娃也不错,然而女人们哪里肯依,拼命的哭闹不止,撒泼抵抗求饶什么样的都有(撒泼的老的,平常这一招对老伴最管用。抵抗的是年轻的,她的相公被打的全身是伤,她如何能看着不管,有一线的生机绝不放过,求饶的是年幼的,她第一次遇到这种场面显然是吓坏了),在旁边还有两个被遗忘的男孩,一个大约5、6岁,另一个更小,路还走不利索,只知道嚎啕大哭。
赵星辰和舞儿对视一眼,皆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气愤,连忙带上头上的帏帽,以免十几个男人认出报仇,从茂密的树后闪出,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谁能想到半路杀出一个程咬金,不是两个程咬金,十几个胜算在握的男人一慌神的功夫就被打倒了三、四个。另外几个男人一见又是女人,两眼开始放光,出手不自觉带了两分怜香惜玉,可惜赵星辰和舞儿每一拳都不留情面,虽然不至于残废,在床上躺一阵子不成问题。
大约用了一盏茶的时间,十几个男人溜的溜,求饶的求饶,已经溃不成军了。农家女子扶起自己的男人,哄着哭泣的儿子,对赵星辰她们两个露出满脸的感激钦佩之色。
舞儿拍拍身上的灰尘,拿眼睛一横,逼人的气势尽显,让十几个男人更加害怕了。“你们是什么人?不知道抢劫是犯法的吗?”“姑……姑奶奶呀,我们也是……也是没有办法,家里的粮食不够吃,只能出此下策了!您大人有大量原谅我们一次,下次……下次一定不敢了!”没有人天生喜欢落草为寇,一个胆大些的男人颤巍巍的出口道。
“嗯?还有下次?”赵星辰的眉毛一挑,活动活动手上的关节,一副要继续打的架势。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下次了!姑奶奶给条活路吧!”赵星辰的声音如同银铃一般悦耳,可十几个男人不敢把她们当做弱女子对待,更不敢存着别的心思,什么是女汉子,眼前的人就是最好的例子。
赵星辰实在瞧不起眼前这帮没有用的男人,在她的心里男人不说多么优秀,但是至少能够养家糊口,保护妻小,实在懒得和他们多说,赵星辰像戏文里的大英雄一样,双臂环凶,昂起头颅,“今天姑奶奶心情不错,便放你们一马,别在让我们发现你们做坏事,否则遇到一次收拾一次,把抢的东西放下,赶紧滚!”
舞儿第一次看见这一面的赵星辰,觉得比皇宫里的她鲜活了许多,简直可爱极了,要不是她的忍功了得,差一点笑出声来。
“是!是!”几个男人得令,扔下手里的东西,生怕她们后悔一般,连滚带爬的跑了。
唯有一个男人犹豫了良久,给她们磕了一个头,放下所有男人的自尊低声请求,“求求女侠赏我一点糙米吧,我的媳妇没有奶水,儿子就剩下一口气了,再没有东西吃便活不过这两日了,你们的大恩大德我定不敢忘,做牛做马也愿意。”
“过两个月便秋收了,你有地不耕,莫非是想着不劳而获?”赵星辰知道刚才这个男人并没有参与伤人,但是不能听信他的一家之言,有因才有果。
男人表情充满苦涩,耐心的解释,“姑娘有所不知,这地大多都不是我们这种贫农能种的,前些年江州发生了百年不遇的旱灾,许多人卖了田地出去逃难,待到风调雨顺归来时,田地已经被大地主占了去,我们一无财,二无权,只能上山挖些野菜度日,可实在填不饱肚子啊!”
“竟有此事,难道朝廷不管吗?”天下之大莫非王土,赵星辰相信父皇爱民如子,不可能对百姓不闻不问。
“怕是皇上也力不从心,上有政策,下有对策。”舞儿实在对这些腐败的官员恨铁不成钢。
赵星辰叹了口气,她作为一国公主,黎民百姓同样是她的责任,能帮一个是一个吧,“既然如此,念在你父爱一片的份上,这位伯伯,能否给他一些糙米?”
被当了好长时间背景的一家七口见恩人问话,赶忙答道,“有的!有的!”
老伯强忍着浑身的疼痛二话不说的找到了小半袋糙米递给舞儿,旁边的老妇看着仿佛剜她的心尖子一般,想要出声阻拦,被自己的儿子靠靠拉住了,她一见儿子身上挂的彩,除了认命毫无办法,别看她一个乡下老妇见识少,好歹她明白能轻松打赢十几个男人的女人惹不起,万一惹急了丢了性命连哭都没有地方去。男人眼前一亮,接过糙米千恩万谢的告辞了。一家七口的危机接触,齐齐跪地磕头表示感谢,连最小的男孩都懵懂的跟着说了两句好话,显得格外的可爱。
舞儿和赵星辰将人扶起,被这份淳朴感染,脸上的表情柔和了一些,“你们受惊了,快看看缺了什么没有?”
几人收拾了一番,粗略估计少了几颗萝卜白菜和几块窝窝头,老妇的脸一黑,嘴开始没有把门的,“这些混账东西,自己吃不饱,也不怕别人没饭吃,真是坏心肠的!”
老伯是明事理的,“孩子她娘,少说两句,人还在就好,大不了少吃几顿就是了。”
老妇不依,“你说的轻松,没听说地都没有了吗?就咱们那点银子,刚能够能置办多少东西,没一点少一点,说不定最后也得忍饥挨饿。”
……
两位老人挺健谈的,旁若无人的吵了起来,赵星辰当做热闹看了一会儿,便和舞儿打算离开。
一直沉默的年轻妇人注意到她们的动作,急忙挡住了两人的去路,有些不好意思的说,“两位恩人,如果不介意,我们一起赶路吧!我们差不多再过一两天就到家了,怎么也得备两个菜谢谢你们才是。”
赵星辰哪里在乎一顿饭菜,但是一想到这个地方不太平,既然救了这家人一次,便好事做到底吧,让舞儿把她们的马车牵过来,赵星辰分给他们了一些准备好的伤药和吃食,补充好了体力继续赶路。
赵星辰对年轻妇人印象不错,闲谈间了解到她的闺名叫果果,来自江州的青山村,七年前发生旱灾后,为了活命和夫家开始逃难,幸好运气不错,不仅在外乡活了下来,还攒下些银两,有一句老话叫做故土难离,他们见日子越来越红火,就想着搬回来,却不料差点丢了性命。
“你除了夫家,其他的亲人呢?”无论水灾还是旱灾都免不了亲人集散的命运,赵星辰随口关心一问。
“我娘家有爹娘一个哥哥和一个妹妹,哥哥在十年前去参军打战了,听说杀了很多的坏人,成了大宋的英雄,可惜再也见不到了。”果果一想起对自己从小疼爱的哥哥,心里说不出的难过,她家太穷了,有钱的人家可以找人顶替,而她家只能让唯一的儿子去战场,“不过我有一个很可爱小侄女,现在差不多虚岁10岁了,成了大姑娘了。”
“那你嫂子挺不容易的,一个人照顾孩子。”赵星辰顺着往下说,根本没想其实人家是可以改嫁的。
果果对她的说法表示认同,“我哥哥和嫂子是青梅竹马,感情可好呢,可惜哥哥去的早,否则一定是人人羡慕的神仙眷侣。”
“哦?你和你相公的感情不好?那小萝卜头和小泥鳅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赵星辰不想提起果果的伤心事,便对着这个大姐姐开始打趣,话说农村起的名字实在没营养,萝卜和泥鳅全部是常能吃到的食物,可见她们希望把孩子肚子填饱的心情有多么迫切了。
果果红了脸,百口莫辩,实在不知道为何像恩人这样未出嫁的姑娘怎么好意思说出如此羞人的话。
别看果果二十多岁了,心思依然如孩童一般的纯净,什么情绪都表现在脸上,好猜的很,赵星辰喜欢和她相处的氛围,轻松而欢乐,不敢把她逼急了,赵星辰把话题再转回去,“好啦,我不说便是了,说不定你爹娘和兄妹也回了青山村呢!咱们赶路要紧。”
果果一听,果然十分高兴,她坚持要回来,也是希望有生之年能有机会再见见亲人的。
赶了约摸两天的路程,九人晃晃悠悠到了青山村,或是是进乡情切的缘故,原本一路上唠叨不停的果果婆婆消停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害怕与担忧,老爷子从来不是多话之人,只是默默的牵着老伴越来越粗糙的手。
最欢快的反倒是三个孩子,女孩离开青山村的时候还小,只有模糊的记忆而已,她对未知的事物充满了新奇,抱着最小的弟弟问他高不高兴,小泥鳅瞪大了眼睛,思考了半天仿佛才明白姐姐说话的意思,也不回答,自己挥舞着小手咯咯的直乐。
而小萝卜头就更直接了,在牛车上又碰又跳,被他的父亲打了几下消停了下来,经过赵星辰的观察,果果的便宜丈夫总体说还可以,他很孝顺父母(有点愚孝),对妻子很体贴,从不让妻子赶车(在野外做饭的还是果果自己,偶尔她婆婆帮把手),对孩子很疼爱(犯了错小打小骂也没少),典型的农村小丈夫形象,能在抢劫的时候拼命护着妻儿父母,不可能是个坏人,虽然赵星辰对他谈不上喜欢,但是看在他是果果的丈夫面子上也不讨厌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