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吃!”赵星辰气的手一挥,不巧打在了舞儿的手上,她手上的兔肉在空中扬起了一个美丽的抛物线,“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
赵星辰和舞儿均楞了一下,赵星辰将头转向一边,心里说不出的委屈,她是皇家的公主,虽然不稀罕这个身份,但是从小用这个身份长大,自然而然养成了一些大小姐脾气。
她从出生后算起所受的苦加起来都没有这阵子多,即使是一直追求她想要的生活,她的内心也难免产生埋怨,产生无助,特别在舞儿生病时,她更加感觉到自己的渺小,自己的异想天开,竟连身边的人都保护不了。
昨天幸好是遇到劫财的,如果遇到了劫色的会如何,如果要人性命又会如何,她不敢往下想,始终战战兢兢的,唯有在最亲近的人身上将情绪爆发,她知道是自己太激动了,而且非常的过分,但是舞儿是她唯一拥有的亲人了,她不能失去。舞儿叹了一口气,以前赵星辰在宫里发了脾气,无论哪个丫鬟太监全部只有跪地求饶的份,可是自从出宫以后,赵星辰放下她的高傲,已经好久没有冒出公主的气势了。
主是主,仆是仆,这是舞儿从小根深蒂固的观念,并不能由赵星辰对她好而忘了本,况且刚才也是关心则乱,她不能生气,更不敢生气,她将手上端着的兔肉放到一边,拉着赵星辰的手臂伏低求软,“是舞姨考虑不周,以后不擅做主张了,一定把自己身体照顾的棒棒的,舞姨还等以后有机会照顾小少爷呢,辰儿原谅舞姨,笑一个好不好?”
赵星辰本就心里过意不去,随便哄一哄给她个台阶下,她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但是让她说出道歉的话。她一时嘴拙倒不知如何开口,直接拿起放在一边的兔肉咬了一口,用行动表示将刚才的事情翻过去了。
不过小少爷是哪里冒出来的?难道是成婚后生的?赵星辰一想到这里,脸上不自觉爬上了两朵红云,好在一路走来,她的脸经过整日风吹日晒下比以前黑了不少,倒也不是格外明显,当然这只是赵星辰的自我安慰罢了,别人或许看不出,舞儿从小看着她长大,哪里能不知道她的小别扭呢,只是乐的装作不知而已。
两人默默将兔子肉解决完,再三确定了舞儿的体力完全恢复后,带上另外猎到的一只红色的小狐狸,继续踏上了旅程,她们丢的东西不少,必须得尽快制备全了才行,若是再遇到在山上的突发状况,也好有个存粮做准备才是。
马儿休息了一晚多,已经吃饱喝足了,虽然舞儿和赵星辰共乘一骑,倒也没给它带来多大的负担,穿梭了两个山头后,在日头西偏时,她们终于赶到一个小镇。
说是小镇,只比普通的村子大不了多少,赵星辰找到了一家药铺,里面的大夫人过半百,白胡子很长,甚至有些老眼昏花了,好在据说医术在这一代是不错的,让他给舞儿探了一下脉,并没有大碍,只道劳累过度,身子虚,需要好好补补。赵星辰不疑有它,顺道应了舞儿的要求,请了一次脉,她身体底子不错,问题和舞儿差不多,让她们不得不感叹她们也遇到男人常说的同甘苦,共患难了。
出去到小饭馆买了两道现成的菜,赵星辰不愿意折腾,直接和舞儿在药铺后面的厢房住下了,天大地大睡觉最大,和荒山野岭四处透风的小茅屋比起来,有一间带着棉被可以盖的屋子已经很好了,一次不习惯,两次能适应,到了不知第几次,她们虽然谈不上喜欢,同样明白小不忍则乱大谋,她们都没有任性的资格,唯有顺应潮流。
第二天打听了一下这个镇子到下一个镇子的距离,有出去过的人说至少得有两天的路程,她们赶的巧,有一家布店两天后正好要去下一个镇进货,能捎带她们一程,赵星辰当然没意见,满口应下了,把小狐狸留下给人家当做了谢礼。
赵星辰两天的时间也不闲着,和一个铁匠定做了一把便于携带的小型弓箭,去杂货店买了两副碗筷和成包的调料,为了在野外做饭特意买了一口小锅。去民家买了几种晾干的干货,大约够两个人三天食用的量,镇上的民风淳朴,对赵星辰这个外来客颇多照顾,卖的价格公道(赵星辰自认为的公道,和京城的普遍价格比起,小镇自然便宜,其实人家把价格翻了好几倍了),她也不讲价(主要不会讲价,觉得丢面子),当真是主客尽欢,有好奇的打听外面的世界什么样,赵星辰捡着能说的,好玩的一一讲了。
几年前,如果有人说赵星辰能和布衣好商好量打成一片,她一定不会信的,但是今天她做到了,她不能再做需要舞儿保护的蕾丝花,于是她事事亲为,从生涩到坦然,倒也体会到了许多以往不曾注意的乐趣。
两天后,舞儿的病彻底好利索了,为了巩固病情,特意多抓了几幅药在路上熬着喝,布点老板三十多岁,上有老母,下有小儿,别看是生意人,银两也仅够一家人糊口而已,能做的起的车只有一辆牛车,马对他而言是稀罕物,马和牛的速度没办法比,赵星辰和舞儿也不急,和布店老板聊聊日常,全当是游山玩水了。
时间日复一日,从树叶的空隙悄悄溜走,赵星辰和舞儿在外面漂泊了整整一年,期间走走停停,曲曲折折,踏了不少的冤枉路,看过了不少的风景,同样被坑了不止一次,收获了不少生活经验,古人云“读万卷书不如行百里路”便是此理。
眼看着她们的日子日渐拮据,为了避免饿死街头的惨剧,她们学会了货比三家,学会了讨价还价,虽然不至于一文钱恨不得掰成两半花,但是也绝不会大手大脚,买一些毫无实用价值的物品。有时会扯一尺好的丝绸,趁着晚上临睡前绣上一会儿好去换钱,有时会上山里打猎卖了买些干粮和布鞋,原本纤细的双手因为生活的劳碌起了薄茧,白嫩的脸颊由白转黑,呈现出健康的肤色。
值得欣慰的是,赵星辰的体力加强了不说,武功也增进了不少,特别是射箭的本事,比寻常的女子高出许多,就是普通的男子她同样不放在眼里。
夏秋交替之际,南方的晚上要比白天好过许多,在宁静的夜空中,满天的星星互相玩耍,眨巴的小眼睛,好像在看大地上各种有趣美丽的景色呢!月姑娘来晚了,害羞的扯上一块头巾,把自己的脸庞蒙上。星星和月亮好像是夜空的守护神。星星有时分成一组一组的,有时像个“1”字,有时像把雨伞。
一间明亮的厢房里,两名气质尚佳的女子对对坐,月光撒在她们身上,有种说不出来的美好。
“辰儿,咱们走了一年了,到底要去哪里?”舞儿坐在床边,借着烛光边做着绣活,边和赵星辰聊天。她们这次到的是闽县,此地是有名的富饶之地,经济相对发达,赵星辰找了一间普通的民宅,一租住便是两个月之久,让舞儿险些认为她是要在这里安家了。“永州!”赵星辰一直不告诉舞儿是因为怕她们不小心交谈间说漏了嘴,让找她们的人获得情报,于她们不利,不过现在距离永州也就一个多月的路程,倒没什么不可以说的。“我答应过三姐的,就当做替她完成遗愿了。”
“嗯,辰儿打算留在那里了?”遗愿是一回事,赵星辰的心愿是另一回事,她不愿她照顾的姑娘活在别人的意愿里。
“不出意外会是吧!”漂泊了一年,各色的花朵皆看遍,赵星辰是想找一处山清水秀的地方好好休息休息了。
舞儿见赵星辰神色低沉,出声劝慰,“等咱们这幅屏风绣完,应该能换些银子,到时候买一处小宅子不成问题。”
“舞姨辛苦了三十几年,先为母亲处理各种劳心劳力的事物,又替我用心谋划,四处奔波,细细考量,该轮到辰儿照顾你了,如果遇到不错的男人,给舞姨找一个伴,那是最好不过了。”赵星辰幻想着未来的美好,嘴角不自觉牵起。
原本舞儿觉得赵星辰的性子沉稳了许多,脾气打磨的圆滑了不少,而今看来真的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连长辈也敢随便打趣了,舞儿心里暗恼,脸上不显,不咸不淡的反击回去,“辰儿满十五岁了,及笄礼都行过了,婚事也该考虑考虑吧,否则要成了老姑娘怎么办?”
赵星辰很满意舞儿的说话方式,舞儿经过了一年的改变,放下了她一直恪守的主仆之别,和赵星辰相处越来越像是一家人,有什么说什么,不用思虑再三毕恭毕敬,不知道的人怕是会觉得她们的确有血缘关系呢。
赵星辰一乐,扯过舞儿的袖子撒娇,“要是辰儿嫁不出去了,舞姨不能不要辰儿,辰儿可是赖定你了!”
舞儿怜爱的摸了摸赵星辰的头,口里说,“傻孩子!”心里想,哪怕她有个亲生的女儿,想必也不过如此吧。
几天后,她们把大屏风卖掉,整整换了三十两银子,对于一件绣品来说不是一个小数目了,再加上赵星辰绣的小物件,杂七杂八的有五十两,除去成本赚了近四十两,在宫里赵星辰想用银子直接和内务府说一声便是,从不看重金钱这种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东西,然而拿着自己辛辛苦苦赚的银子和拿着白领的钱心情完全不同,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满足感,让她由内而外的快乐。
收拾好随身的东西,竟整整装了三大包袱,两个人一商量,买一辆马车吧,马有了,车又没多少钱。
说做就做,两人一打听,恰巧房东有一辆闲置的马车,两个月以来房东是既管她们吃,用管她们住的,平时相处的不错,没少从俩人身上赚银子,也不在乎小小的得失,愿意以低价卖她们一个人情,两人自然高兴的收下,第二日,赵星辰和舞儿轮番驾车,迎接着朝阳晨露,浩浩荡荡的前往下一站江州。官道两旁的树木成排的向后远去,赵星辰并不急进,慢悠悠的欣赏四周的景色,这般晃悠了三天,人才到江州的地界,此地人烟稀少。甚至有田地无人耕种,倒是让赵星辰非常意外,在经济以农业为主的时代,土地是人活着的命根子,要是把命根子都不要了唯有两种可能,一是此地的的确确的偏远,不宜人类生存,二是遇到了大灾或者大难,依照赵星辰闯荡了一年的经验看,比较偏重于后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