岷江码头上,一艘艘花船花团锦簇,夜幕之中却到处灯火通明,特别是中间几艘有表演的花船确实如云雾一般的薄纱笼罩住,远远看上去如梦似幻,江南水乡的柔柔风情十分沉醉。隐隐约约里边传来琴弦之音,或有男女调笑之声,如竹和珠珠两人坐在船头,看着不远处三艘花船并排上搭了个戏台子,正咿咿呀呀的唱着缠绵悱恻的比目鱼戏曲。
珠珠磕着瓜子,如竹端着茶不时的抿上一口,身边鲜见有人。
珠珠不解地问:“小姐,这都第三晚了,你来这里到底做什么。”
“来想办法实现自己前几天吹过的牛,现在无计可施只能喝茶了。”
“啊?你又吹了什么牛!”
如竹瞪了她一眼,“看戏吧你!有的享受赶紧享受。”
“唉,你就算不说我也知道,喏,你看,那艘花船上就是少爷和卫公子在那里,他们俩这两天身上都带着浓浓的酒气,卫少爷是来益州做生意的,想必就是些个应酬嘛。”
“是啊,是啊!”如竹点点头,“你倒是蛮机灵的,可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小姐,这花船之上这几日来来回回我看有不少大家小姐,你自己一人在这里不嫌无聊啊!”
“……”如竹叹了口气,她后悔的不得了,还说要来结交什么益州的大家闺秀,为避免流民之事出上一份力,她真是觉得自己好日子过多了才会有这种不自量力的想法,原本就不善交际,说实话自己心理年龄二十多岁,读书都读了十几年,除了自己用的专业技能,其他都忘的差不多了,学了个半吊子的琴棋书画都是马马虎虎,哪敢拿出来献丑。就连古文拉出来也是只能看出什么意思,完全是迷茫的好伐?
她勉力站在那些姑娘身边,看东家长西家短,来回恭维,一时言语不和就要对对子,还要做回文诗,高兴了就顺手一副泼墨画,对弈一局,完全不给活路,她压力山大好吗?轮到她,实在推脱不开了,只能剽窃了几位先贤的诗句,怕露馅就赶紧滚蛋了。
唯一拿的出来的自黑和吐槽技能一出,也把那群大小姐们弄的直接短路,惊愕一片,不知道该怎么接话,越发尴尬,大家都不在一个频道上。
总之是画风完全就不对就是了。
于是她只能默默地在一旁陪着笑,混个印象分。
可这完全不能起作用……吧?
反观卫皞和如松每晚喝的酩酊大醉而回,尽兴而归如鱼得水,完全就是纨绔子弟找到组织的样子,这是他们出生后就刻在自己骨子里的东西,现在只是自然而然的表现出来而已。
今天她觉得自己怎么也刷了个脸熟吧,于是尝试性的提出关于东南即将大批到来灾民会产生的问题,这群大小姐们一脸恐慌,第一反应就是要回府……
回……回泥煤啊!
她真想拿块豆腐撞死自己算了,吹什么牛,管这些管不了的事,就自己这个资质,也就适合回璧合观念念经,花点钱买点米搞个施粥的地方就是极限吧。
反观这些花船的人,醉生梦死,挥金如土,谈诗论画,真是讽刺。
一曲比目鱼还未唱罢,刚才还门可罗雀的甲板上瞬间就坐满了人,一群人熙熙攘攘的好不热闹,都在谈论今日有不少名家的书画要在这里拍卖。
如竹听着耳边闹哄哄的声音,拉着珠珠就往另一边清净的地方去做。
珠珠一边走一边小声说:“小姐,我想在这里长长见识呢。”
如竹放开手了道:“那你在这里看吧,我去另外一头歇着,你觉得差不多了来找我就是。”
珠珠笑嘻嘻的点点头:“小姐,你说老爷那样大的学问,倘若他画上一幅画,不知道能卖多少钱呢!”
“那得看……看他们找我爹办的事儿有多大了,行了,别打那歪主意了,你还真是敢想。”如竹看着珠珠,不由地抱怨道:“我先过去了,戏就够闹的了,来这儿就没个清净的时候。”
如竹走到另一端,夜风微凉,她拉了拉披风,趁着灯笼觉得有丝丝小雨飘到脸上,说起来拍卖,她就想到常用的两个前缀字——慈善。说起来慈善,她脑子里又蹦出来两个字——基金。
慈善基金,这样高大上的人士才能运作的机构,并没有过接触。她听说的最多无非是一方有难八方支援,哪个不幸的人遭遇天灾人祸,搞出来一个账户来捐款这样。
自己前世接触的基金类型基本属于理财式的,股票基金,混合基金或者货币基金……她脑子里发现自己跑的原来越远了,回到正题上说,也不能说完全就没可能,像以前众所周知的诺贝尔基金,就是在公元两千年前就是依靠红利及利息来支付获奖者的奖金,后来又增加了基金的投资多元化,把这些鸡蛋放在不同的篮子里。
利息和红利这些找到一些运作不错的商家合作,一样可以获得后期需要的基本资金,那么问题来了,这初期的运作资金哪里来?
她把手伸出去,让这雨丝落在自己手心,感觉凉凉的。
耳边传在甲班上传来一声声的喊价声:“一千五百两!”
“一千八百两!”
“……”这群可恨又可爱的壕!
如果认识这么一群文人墨客就好了,她有些泄气的想,回头扫了下,仅几个船工在划水。于是搬了个椅子,惬意地坐在上面,脚放在前面的绣墩上,手里无意识地把玩着前几天捡的那个黑黢黢的令牌,心里慢慢转过弯来,她是不认识,可如松和卫皞一定认识!
女子的墨宝本来就不能拿出来卖,可是男子的就不一样了,只要有个才子的名声,大把的人趋之若鹜,追捧于后。
就算不行,许家拿出一些家私,卫皞再拿出一些家私,想必初始资金也够做些基础的贸易,入股做生意滚动起来,也是个不错的主意,毕竟卫家还是蛮有门路的。
想到这儿,她觉的兴奋起来,心里也觉得开心了很多,自己还不是一无是处的嘛,这几天被践踏在地的自信满血复活,她急忙到船舫内,取了纸笔,整理了下思路,将刚才所想大略记录下来。
刚落笔,就听到有人喊:“有刺客,保护大人!”
“啊!快跑!”
“……刺客,有刺客……”
“啊……小姐,快进船舫避避。”
“快让我们进去,别拦着……”
“啊……救命啊……”
如竹坐在窗边,看是隔了一艘花船上的事,不是哥哥所在的旁边,心中放心了不少,而从甲板上涌进来的人越来越多,不时有人被带倒在地,如竹见状大声喊道:“你们不要慌张,慢慢进来,刺客并不在我们这里,离我们尚远,千万不要自乱阵脚,伤着自己人了!”
人群依然充耳不闻,推推搡搡,不时听见有人尖叫。
珠珠闻言找到如竹的位置,眼中也带着七分担忧:“小姐,怎么办,我们想办法下船吧,这里离岸边很近。”
“再近,你能游过去,还是飞过去?别慌,咱们就安心的坐在这儿。”
话音落了不久,船就缓缓移动起来。
珠珠感觉到了,不由地高兴:“船开了,船开了,小姐,看来我们脱险了。”
如竹拍拍她的手:“但凡是刺客,人都不会多,花船这样多,离我们还隔着一条,比起我们,我更是担心哥哥和卫大哥的安危。”
珠珠闻言脸上一苦:“小姐,那怎么办?”
“怎么办?坐着!我这样想,想必哥哥也在担心我,在没能力的时候,保全自己,不给他们添麻烦就是帮忙了,他们若是无碍,一会儿自然回来找我们的。”
“小姐,你就不担心吗?”
“刚才不是和你说了吗?又不是针对我们,你没听有侍卫在喊保护大人,我二哥和卫大哥哪个都算不上大人,只要他们不强出头,应该就没事。”如竹从窗户往外看,已看见有人打斗,只是影影绰绰的看不清楚,但规模却是不小,而且已经牵扯到卫皞和如松所在的船上,她心头担心,烦躁不已,语气多有不耐。
“你刚才没说。”珠珠扁扁嘴,委屈道。
“……”她回头看了珠珠一眼,没有再说。
她看船越驶越靠岸,心中暗叫一声糟糕,刺客要逃跑,纵使轻功卓绝,那也是要靠着一艘艘连接的花船做跳板,出头的椽子先烂,眼下他们所在的船竟是刺客要逃跑的必经之路了……
她心里又想着,既然是跑,就断不会停留,那估计也不会出什么大事儿。
刚想到这儿,就听另一边靠岸窗边的女子喜道:“太好了,岸边已经有了一队官兵,定然能捉住刺客了!有人保护我们,我们安全了!”
原本那些刺客目标不是他们,只是过路,绝不会再生事端,搁到前世警察出警也没这么快,可惜花船之上达官贵人居多,所以官府在此一直都有部署,不想竟然瞎猫碰见了死耗子,真的派上用场了。现在后有追兵,前路被封,那他们一定会抓人质来保命,恰巧这船中的人偏偏是些柔弱的大家闺秀或富家小姐或者俏丽的小丫鬟,正值青春少艾,除了性命还要顾忌着该死的名声,更是让官差棘手,投鼠忌器,这可真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啊,给刺客创造了良好的人质条件。
想来想去,如竹不由地心中哀嚎一声,这下真出事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