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流言蜚语

发生了这件事，大夫人与二夫人再出去交际的心就淡了，二夫人悉心照料三个孩子，在家守着如兰最后在家的日子。

大夫人和她的长媳高氏却一点都没清闲下来，忠勇侯府这样对许家的女儿，落得不是旁人的面子，是她们许家的面子，是袁家的面子，还有长平侯府高家的面子。

京城原本就是谣言滋生的温床，这些贵妇在茶余饭后，面前笑得温厚，身后恨不得将那些风光的人八辈祖宗都扒拉出来，现出原型，从此老老实实地在人前夹着尾巴做人，再没有嚣张狂妄的资本。

所以忠勇侯嫡女落水被一未尚未入仕的举子给救了这事就传的漫天风雨，忠勇侯夫人做人向来跋扈，大家都想看她这次该怎么收场。另外一则八卦则更显诡异，被忠勇侯夫人恩将仇报推入湖中的许家姑娘因被护国公世子所救，已有纳娶的意思。

忠勇侯府中世子付思祁在家更是气急败坏、摔杯坏盏的冲母亲发火：“您看看，这办的什么事，北镇抚司说最近京中治安不好，让我去抓什么阿猫阿狗，我手上的案子现在全都移交了出去，那些贫民百姓查来查去的一年到头能报上去什么？娘，以前的武亭侯还是武亭侯吗？那些女子您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到护国公府的，即使随便拉出个庶女，那也是正三品官员的孩子！您打的那个许如竹，她的父亲是地方官，可他是宣州的知府！他去年守城有功，已是简在帝心了。她的亲伯父是户部左侍郎，伯母就是指挥使的嫡女，将要嫁出去的嫡亲大姐是给刑部万侍郎做媳妇，堂哥在兵部做武选司郎中，都是掌着实权的，你知道每年想要走他家门路的人有多少不？否则以他堂哥正五品的官位能娶到长平侯府的嫡女？你以为她门第低，就能任你欺负了？比起一个侯门，他们除了面子落了下乘，里子强过我们多少你现在知道了吧！？你也不看看她后面还有一票子什么人！何况她始终是救了思南的，原本您但凡是有一点耐心，现在面对流言蜚语也只说是她救了思南，那什么破举子哪还有什么戏？早都被遮掩下来了！”

忠勇侯夫人被惊到了，拿着帕子掩面嘤嘤直哭：“思南那丫头说，明明是李湛之对她有意，给她递了信儿的，我让她拿出来，这也没有了！我又怎么会想到那么一个不起眼的小丫头身后有这么大的来头！”

“想不到！想不到！李湛之打小就阴毒的很，自小到大，你看他吃过谁的亏！？他要是对思南有兴趣的话，何至于要等于今天，思南这个蠢货，竟肯与他私相授受。你道你和护国公夫人的如意算盘打的响了？你也不想想，他还是那是十多岁的毛头小子了吗？他那样的心性原就不听武亭侯夫人反对要去军营，难道现在立了战功了，倒肯转性子做孝子贤孙了？那护国公的爵位是授封给他父亲的，可没有了他，还不是一个没落的武亭侯而已吗？！今时今日，你们还想合伙摆布他？真是个笑话！”

忠勇侯夫人听得心惊肉跳，早已泣不成声：“你爹还在淮左尚未回来，远水解不了近火，思祁，你现在给拿个主意，思南那事如何办？那许家又如何去说和。”

付思祁坐在椅子，呷了口茶，满面愠色说道：“那倒也不是没有办法，就打发那举子，倘若今科过了会试，进了殿试，得皇上赏识，成了天子门生，我侯府嫡女配他也算般配。由我们侯府扶着也不怕思南受什么委屈，以后进了翰林院混好了也是前途一片光明。至于许家……”他沉吟片刻：“我先给上峰送个厚礼，让他想办法转圜下，让指挥使大人先消消火，您再亲自登许家的门前去谢罪，想必就能化解一二，原本我若是定下许家那小丫头最好不过，我们名声好处一石二鸟，化怨为缘，可……没想到这次李湛之竟然看上她了，真是奇怪。”

忠勇侯夫人眼睛一瞪，一万个不情愿：“让我去登门谢罪？那我还要不要脸了，以后我还怎么在京城那群妇人中找回场子？”

付思祁看着她，脸上带着讥讽的神色，冷笑不已：“您要不去，场子您还能不能进去，都两说了，您自己斟酌吧，我先去库房一趟，张同知的夫人不在了，要娶续弦，思晴也要到年龄了，如果他同意了，您就给准备准备吧。”

“这事你是早有安排还是临时起意？”忠勇侯夫人见他陡然转了话头，如此安排庶女的婚事，心中更觉不满。

“不过是个庶女，没有外人，娘这番样子又做给谁看？您以为您是忠义伯嫡女，可那天您的亲侄儿文千耿也在，也没见他出手相助。如果是这样，最差思南也能亲上加亲，嫁给她的表哥。至于思晴，原本是锦上添花的事情现在成了求人办事，我也是一肚子的火气，你以为我就痛快？！”早晚我会让他们都跪在我跟前向我求饶！他眼神阴鸷，咬牙切齿的说。

忠勇侯夫人仗着自己是忠义伯嫡女，一向趾高气扬，看着眼前这个自己庶姐生的孩子，样貌也像极了他那短命的娘，一双狭长的凤眸里竟是算计，望之俊逸非凡，形容皎然，绰约仙姿，一副出尘脱俗的皮囊之下，藏得净是龌蹉，手段甚为恶毒。

果然贱货的儿子还是贱货。

他小时候乖巧听话，从不敢忤逆于她，时时以她为先，岂料大了之后翅膀硬了就越发放肆，现在动辄训斥自己，常有恶语，侯爷渐年迈，也已看顾不住。直后悔当初没有下手除了这孽障，现在对自己的亲生女儿不管不顾，竟要她下嫁寒门，拿自己的庶妹当成礼物就这么送给一个四十多岁的老头子……

可惜整个忠勇侯就这么一个儿子，自己以后能依靠的也只有他了，她悔不当初又投鼠忌器。当初她不想让姨娘生下孩子，没想到却再无退路，现在整个侯府只留下这么个混账东西整天给自己添堵。偏偏自己现在又无计可施。

大夫人收了国公府的帖子前去与二夫人商量，与国公夫人另约时间，两人结伴再去国公府，出来的时候大夫人倒是春风满面，可二夫人则凝重不已。

马车上大夫人见她面带忧色出言宽慰：“世子人才出众，家世又是顶好的，弟妹你为何这般惆怅。”

“世子不是不好，而是他对于如竹来说太好了。我反而觉得忐忑。”二夫人先是叹气，又摇摇头：“我倒是想着，老爷再在同窗之中找一个适龄的孩子定下最好不过，门当户对的。可看来看去，还没挑着合适的，就出了这么一出事儿……”

“那是我们家竹儿的造化，我听如兰说，竹儿在宣州的时候与这个世子早有交集，莫不是他真是心里记挂上了，我那天见他对竹儿一言一行甚是在意，他回来这么些个月，向来是眼高于顶的，他若不愿意，国公夫人也拿他没有办法的，现在是他自己开口要求的，自然是会悉心爱护，如竹不会吃什么亏的。国公府的人事儿再干净不过，他的姐姐现在已经是贵妃了，只伺候一个婆婆，没有妯娌的乌泱事儿，我看这是大大的喜事，我让老爷多多劝劝二弟，况且国公府开口了，我们若是拒绝了，那就是我们托大了。”

“我担心的就是这样，若是再因此事得罪了国公府，实在是……难以取舍。我们还是回去让大伯与守信商议此事吧，我们妇道人家，现在也做不了这个主了。”

“正是正是，弟妹你说的不错，我们还是回去让他们兄弟俩好生斟酌商议一番，事到如今，也是骑虎难下了。”

二夫人点点头，“眼下我们还是先把如兰的事再梳理一番，大后天就到日子，要是这再出点纰漏，我就没法做人了，一个两个的都守不住自家的孩子。”

大夫人拉着她的手笑着安慰道：“大喜的事儿混说什么呢，这让二弟听到了又要生气了，我给你帮手，你放心吧，一准出不了错。那忠勇侯世子托了同知大人正向我爹求情呢，我们且先晾着他们，等如兰的亲事过了再理会他们。”

二夫人反手抓住大夫人的手：“大嫂，在京城这期间，真是多谢你帮衬了，要不我真是没有法子了。”

大夫人拍拍她的手道：“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守仁和守信是一个娘肚子爬出来的手足兄弟，我们本就该友爱互助，只是你们常年在宣州，我们也不常亲近，可这份血亲是谁也越不过的，以后如兰如松如竹三兄妹若都回来，我这个大伯母自然是视同他们如倧如隽一般，当自己的亲生骨血一样疼爱照顾，断不会也不肯让他们吃亏的。”

二夫人见大夫人说得诚恳，眼中已有雾气升起：“我有的，大嫂都有，我……我在宣州会时时感念大嫂的好，若是以后有什么差遣，我拼了自己的老命也会为大嫂办到的。”

大夫人闻言哎呦哎呦直笑：“我要是敢差遣着弟妹拼了老命，那我还哪有脸见二弟呀，快别说这见外的话了。”

二夫人听着也破涕为笑，忧愁尽散：“大嫂真是会宽人心，我是个有福气的人，能嫁到许家来，遇到你这样的好大嫂。”

大夫人看她在宣州被许守信保护的好，遇到事情更像个不知所措的年轻夫人，并不像事事能为孩子做打算的母亲。也难怪，二弟从头到尾一直守着她，没让她在内宅上费心半点，自己长媳的心机比之她都更胜一筹。想想自己，她不禁心中叹息，打心里开始羡慕自己这位不常见的弟妹，想到这，她点点头微笑：“弟妹说的不错，我们都是有福气的人。”

她想起青春少艾的时候，守仁与她也曾旖旎缠绵的那些时光，闭上眼睛，竟觉得远的像是上辈子的事情……

人都言愿无岁月可回首，但以深情共此生。这都是世人的妄念而已，等回过头来，才知道，能拥有的也只有那些过往的岁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