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船队和房产这两块事情扔出去,曹怀文自己要亲自操办机器厂的筹备。这是个从无到有的大工程,目前最急迫的就是两方面。
第一个是技术工人的招募和培训。
在这方面,曹怀文准备充分利用现有的运输维修场。他已经做了决定,不管战后有没有人来讨要这份产业,现在都要趁着无主的混乱状态,把这些最宝贵的技术工人给吃下来。原先的汽车队,在战争期间随着车辆的不断损毁,早已名存实亡,现在就要把它恢复起来;而曹怀文已经树立威信的维修车间,要升格成维修厂,作为将来机器厂的员工培训基地。开始运营后,这两个单位虽然归入一个公司,但都要进行独立核算,暂时由民叔统一代管、辛宝阳协助。
第二个方面,就是场地选址。虽然想吞下运输维修场,但这里面牵涉到以前的英国人企业主,还存在变数。所以曹怀文做了第二手准备,那就是在黄竹坑另建工厂。
因此,他准备趁着现在流民涌入、劳力便宜的有利时机,首先整理周圣龙留下的那块五十多亩的土地,一个是因为面积小,另一个则是因为地形平坦,整理起来比较容易;至于郭梁帮忙购买那一块两三百亩的荒地,则因为紧挨着几个小丘,主体部分又有大量石料,整理难度很大,曹怀文决定先放一放。
除了主抓机器厂的筹备,曹怀文还需要操心锄奸团的事情。
他要求阿勇现在就开始重新整理队伍,分成保卫和行动两个大部分,保卫队由阿勇主管,师兄费水生和郭家大哥郭栋两人协管;行动队则由阿勇直管,等将来七仔的伤好了之后,再接手协助。
行动队还好说,跟以往相差不多,内容上,依然是城市巷战和室内作战,形式上都是集中训练,等候命令出击;但是保卫队就很麻烦,需要分散到各个生意上。比如郭梁的船务公司、阿桂这边的房屋整修租赁,还有汽车队、维修厂等等,全都需要阿勇这边派人。这一方面是压阵震慑,另一方面是曹怀文希望能够对工人们进行一定的训练,提高他们的自卫能力。
除了队伍的重新编制,阿勇还需要负责大屿山基地的建设,一方面改进训练设施和手段,另一方面则要想办法改善那里的生活条件,不能让队员们继续在那里幕天席地,否则只会动摇军心。
除了武力建设,曹怀文还非常关注阿远这边的情报工作,他对这个部门的要求是围绕自家的生意进行情报布局,首先对付的就是各个区域的黑帮派,通过厘清威胁大小,有选择的埋桩子,为自家的生意争取到预警时间,最起码也能够指认罪魁祸首。
除了以上这些事情,还有几项工作被迫放在一边,一个是阿远很关心的反情报部门,一个是已经开始在运输维修场操办的工会系统,一个是在乐山楼和乐海楼的利用,这些事情虽然重要,但这个时节,实在是挤不出人手,只能是先放在一边,等到机会合适了,再重新捡起来。
说起坚尼地道的乐山楼和皇后大道的乐海楼,当初买这些房子的时候,曹怀文其实存了一个很大的私心,那就是在中环附近买上几处房产,向温家展示一下自己的潜力;至于说什么要为机器厂在市中心取得一个生意上的立足点之类,纯粹是当时对郭梁的忽悠。
既然这样,那就废物利用吧,先把温悠子的大哥温克勤给请来做做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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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顿道,温家花园。
吃完晚饭,一家人按照惯例在客厅里聊天。今天的气氛特别好,西式客厅里弥漫着一股欢乐的气氛。因为温悠子的二哥温克俭从美国发电报回来了,而且是直接发回香港邮政总局。
战争爆发后的三年多,由于美日之间的敌对状态,香港和美国之间的交通、通讯全都中断,温克俭一度和家人失联。大半年之后,通过宣布中立的澳门,双方才保持一种断断续续地的联系。毕竟,在日军枪口威胁下的澳葡当局,最重要的是避免自己被卷入战火,哪里敢肆无忌惮的触怒RB人?
温克俭的电报被传了一圈,又回到家主温木良的手中,他笑眯眯地再次拿着薄薄的电报纸,细细端详。
温悠子凑到大哥温克勤身边,殷勤地从雪茄盒里拿出一根雪茄,“大哥,来,我帮你烤雪茄哦。”
“悠子,你又有什么花样?”温家大公子警惕地看着自己的妹妹,知道她一拍马屁,准是有什么新要求跟在后面上门,“你阿嫂说了,前两天刚陪你上街买衣服……”
“阿嫂陪过我了,明天你陪我!”温悠子把烤好的雪茄递给温克勤,扇着两柄长长的睫毛扇子,美丽的双眸波光粼粼。
“唔……”,温克勤意义不明地哼一声,从温悠子手上接过均匀烤制的雪茄,轻轻吸上一口,让烟雾在口腔里环绕一下,缓缓吐出,一股浓郁的雪茄香味弥漫在客厅。
“那就说定啦!”温悠子只当做大哥已经答应,立刻欢快地跳起来,“我明天中午去找你公司。”
“哎,我明天中午有事情啊,”温克勤赶紧取下粗大的雪茄,“你想玩,就找你阿嫂一起,我真的没空。”
“明天中午你不吃饭吗?”温悠子随口反问,看见哥哥被噎得说不出话,这才笑嘻嘻地说道,“我明天中午去找你,我请你用午餐啦!”
看着温悠子像一只初生的小鹿,蹦蹦跳跳地离开客厅,温克勤唉声叹气,“阿爸,悠子还真得找个人嫁了……”
“嗯,再说吧,”温木良目光游移,“现在战争结束了,我想送她去上学,你说说,是去美国,还是去英国?”
温悠子并不知道自己的父兄正在考虑她的留学事宜。第二天上午,她照例赶去大华贸易公司上班,虽然她是温家的公主,在家备受宠爱,但在工作中,她还是得规规矩矩地做事,哪怕只是做一个实习生,温木良也要求她尽上全力。
快到吃午饭的时候,温悠子找自己的主管请了假,坐着忠叔的车子来到大哥掌管的船务公司,安静地等在楼下。
战争结束,突然摆脱压制的香港经济,爆发出超乎想象的旺盛生命力。由于人口迅猛增长,导致米粮、燃料等必需品无一不缺,所以最近这类物资的运量需求非常大,让那些从战争中幸存下来的船务公司吃的是盆满钵满。
由于业务繁忙,温克勤下楼的时间就拖得很晚,快到了下午一点才出现在那辆墨绿色的帕尔德轿车旁边。原本以为娇蛮的妹妹会大发脾气,他都已经在心里设想了四五个道歉方案,没想到温悠子却没有一丝不满,反而笑嘻嘻地冲他招手,还替他打开了后座车门。
温克勤真是被妹妹反常的表现吓了一跳,“悠子,你这两天怎么回事?这……不大像你啊!”
温悠子好看地白了哥哥一眼,“大哥,你好奇怪耶,这样不好吗?难道你希望我天天冲你发脾气?”
“不是、不是,”温克勤费力地吞下一口唾沫,苦着脸说道,“悠子,你总得让大哥知道,为什么这两天的心情特别好?”
兄妹俩一路说说笑笑,很快来到坚尼地道的乐山楼。看见笑嘻嘻的站在门口迎客的曹怀文,温家大公子立刻明白一向娇蛮的妹妹,为什么今天会这么好说话了,春天到了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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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饭的人不多,只有曹怀文和温家兄妹,另外搭上一个也要搞船务公司的郭梁。菜都是曹怀文亲自动手做的,没什么名贵菜肴,就是一些脆皮古老肉、菠萝汁烤鸡肉串、蔬菜沙拉等家常菜,但都是适合夏天吃的节令菜肴,显出了主人的用心。
正餐结束,郭梁先行告辞。他很自觉,既然已经认识了温克勤,那就不要再妨碍曹怀文的爱情攻势,至于温克勤的关系维护,那也是以后自己要下功夫的事情了。
送走郭梁,曹怀文又钻进厨房,变戏法一般端出几份芒果布丁,当做饭后甜点,还特意给女孩留了一杯特大号的,哄得温悠子眉开眼笑。
虽然对曹怀文是一百个看不上,不过一顿饭吃下来,几个人之间的气氛倒是和缓不少。温克勤算是弄明白了,眼前这个后生仔是个能折腾的主,悄无声息地就在坚尼地道上弄了这么一栋大楼,虽然不是全属于他,但至少也占了三分之一面积。不管怎么说,都算是一个不小的产业。
但即便是这样,要想娶自家的妹妹,那也是白日做梦!
温克勤决定杀杀曹怀文的威风。他让人拿过公文包,从中取出一个精致的雪茄盒,拿在手上向曹怀文示意,“阿文,要不要来一根?”
曹怀文不怯场,伸手取了一根雪茄,拿在手上细细把玩,夸赞道,“谢谢勤哥,这雪茄保存地真好。”
温克勤不相信这个穷小子真的品尝过雪茄,他在心里冷笑,让你装。
有心看曹怀文出丑,温克勤假笑着把火柴递给对方,“阿文,你先来!”
曹怀文诧异地看一眼对方,苦笑道,“勤哥,您这是考我呢?”
一旁正在美滋滋地品尝芒果布丁的温悠子,立刻向哥哥投来两道要杀人的目光,看得温家大公子脊背发寒,咧着嘴笑道,“哦,忘了、忘了。”
说着,他从公文包里摸出一把小巧的雪茄刀,放在桌子上推过去。
曹怀文也不戳穿,道谢着接过,在雪茄尾部细心地割开小口,这才点燃粗长的木质专用火柴,静待一会儿,等硫磺的气味散尽后,才把火焰靠近雪茄的末端,均匀地从边缘点燃,再慢慢延烧至中央。
整套动作虽然曹怀文做得不算精巧,却丝毫不错。这让温克勤的心里很是有些失望。
没有找到嘲笑曹怀文的机会,又被温悠子恶狠狠地威胁了几眼,温家大公子收敛心神,决定不再继续干这种赔了夫人又折兵的事情,至于今天的会面,回去交给老爷子处理吧。
心态一转变,温克勤终于正眼看待曹怀文,“阿文,听你说,你准备把机器厂做大,有没有什么具体的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