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郭梁谈起流民问题,曹怀文深有感触。
在来乐山楼的一路上,他也看到了大量的流民,数量要远远超过地处郊区的香港仔。想到香港仔的物价已经在飞涨,曹怀文立刻意识到,整个香港接下来不可避免的会遇到货币贬值和通货膨胀,他揉了揉眉心,问道,“老郭,现在市区的物价怎么样?”
一说起这个,郭梁大摇其头,“乱得一塌糊涂,RB人一投降,他们强迫香港人使用的军用手票立刻变成废纸,可是市面上可以流通的货币又很短缺,市场上是军票、港币、法币、英镑、美元还有澳门的葡币混杂着用,所以这物价是半天一个价,换一种货币又是一个价……”
“唔……,这样啊!”曹怀文听了也是头疼,任何市场要是失去了秩序,对谁都是一个天大的麻烦,他长出一口气,“现在我们的现金储备有多少?”
听到曹怀文问起这个,几个兄弟却是互相对视一眼,露出诡异的笑容,阿勇率先从椅子上起身,对曹怀文说道,“阿哥,你到这边来看一下……”
曹怀文有点莫名其妙,不过还是起身跟随阿勇等人一起向楼上走去。到了四楼的一个房间,里面堆满了大大小小的箱子。
阿勇和阿桂分别掏出一把钥匙,打开一个最大的樟木箱子上的两把锁。随后,阿勇退后一步,尽量绷着脸上的得意,向曹怀文做了一个请看的手势。
曹怀文走近一看,倒吸了一口气,只见这只箱子里面满满的都是纸币,足足铺了厚厚的一层,既有RB军票也有新崭崭的港元,许多还是大面额的钞票。
郭梁在一旁遗憾的解释,“现在这些纸币都不值钱,跌的太快,我们已经安排许多兄弟每天拿着钱出去购买物资,可是香港市面上的物资太少,根本来不及花,等到了第二天,同样面额的纸币,能买的东西又要少上很多……”
曹怀文追问最关键的问题,“你们这是从哪里弄来的这么多钱?”
阿勇一边打开另外的几个小箱子,一边介绍说,“这个箱子里面是美元英镑和金条银圆……呃,都是清理RB人和汉奸的时候顺手搜出来的,对了,周圣龙那老狗的东西在另一个箱子里,他随身带着的房契地契全都在……”
“你们……”曹怀文看着眼前的几个兄弟,又是感动又是惊怒,“你们说,让我怎么说你们好?知不知道这样做很危险?”
上次回家,阿勇也简单说过最近的一些清除行动,但语焉不详,而曹怀文被马家小姐的事情所困扰,也就没有细问,这时候听了他们的介绍,才知道他们居然不是在外面狙杀。而是在晚上利用郭梁的RB人身份,混入几个目标的住宅,乘其不备的时候动手,然后又大摇大摆的拎着东西回来。
郭梁抢先解释缘由,话语里还是有点表功,“我回来之后,才发现RB人并没有发现我的事情,只是以为我被九港大队给杀了,所以……”
“你们这样做,RB人没有发现、追查?”曹怀文简直难以置信。
“一共五个要清除的对象,其中三个是RB人,梁哥让我们把人都伪装成上吊,或者是切腹自杀……”阿勇解释。
郭梁在旁边接口,“一个是时局太乱,这些人又都是单身在港,我们浑水摸鱼干掉他们,根本没人关心;另一个是RB人还是有点倔,最近这阵子自杀的人不少,RB人都见怪不怪了。据说,还有些RB人不服气,正在叫嚷着和接收香港的军队决一死战……”
顿了一顿,郭梁接着又很庆幸的道,“幸亏动手的早,RB宣布投降后,香港人这些年受得气都爆发出来,这两天不断有外出办事的RB人被当街刺杀,所以他们现在都开始集中居住,那就不好搞了。”
听完阿勇和郭梁对RB人的处置过程,曹怀文还是不放心这件事的首尾,继续追问,“那汉奸呢?也是这样子处理的?”
“一个汉奸是杀到他家里进行处理的;另外一个实在没办法,是本地一个大家族,人太多,所以郭大哥在他家附近守了三天,用长枪打死在他家门口。”阿勇简单的说了一下跟郭梁做过几次生意的两个汉奸的处理办法。
曹怀文没说话,仔细琢磨了一下这样做的风险,再想起师兄费水生刚刚说的治安混乱情况,到最后才吐出一口长气,说道,“这次的事情就算了,以后尽量少冒险,在我眼里,你们比这些东西贵重多了。”
阿勇嗯嗯的点头,不过还是把另外打开的那些小箱子推向曹怀文,脸上很有点表功的喜悦。曹怀文无奈的摇摇头,走过去看了一下,果然,这些小箱子里分门别类的装着金银玉器和银圆外币,虽然单看数量还赶不上那些军票和港元,但每只箱子的价值,却不是那些形同废纸的纸币可以比较的。
“呵,这些小鬼子捞的可真不少,”曹怀文感叹一声,想起一个很关键的问题,“这些东西,阿桂都点过数字了吧?”
“我都做好登记了,过会儿我就跟大家报告一下账目!”阿桂在旁边严肃地接口,只要谈到钱的事情,他就特别认真。
曹怀文微微点头,随手拿起一个小金佛观赏,还没忘记吩咐阿勇,“你这几天还得辛苦一下,叫上兄弟们,一起把这几次行动做个总结,做的细一点,以后这些都是训练新队员的好教材……”
………………
………………
听完阿桂的财务报告,大家都很兴奋。
谁都知道这几个月缴获不少,可真的坐在这里,听着阿桂一样样地读出来,那又是另外一种感受,就连读报告的阿桂自己,一双小眯缝眼中满满都是喜气,闪烁着异样的光彩。
整个大厅都弥漫着一股欢乐的气氛,窃窃私语声,开怀大笑声,不时地响起。曹怀文面带微笑,手指有节奏的敲击着自己的大腿,听着、看着、思索着。不知怎地,他突然想起了李自成,想起了李自成进BJ之后发生的一切,跟现在何其相像?难怪伟大领袖在夺取全面胜利之前,要写一篇《甲申三百年祭》来泼冷水,很有学习价值和教育意义嘛!
终于等到财务报告全部讲完,曹怀文吐出一口气,环顾四周的兄弟,“我们一下子就成了大财主,大家是不是很开心?”
哄笑声瞬间爆发,不管各人性格如何,这个时候都是笑容满面,毫不掩饰自己内心的骄傲和得意。
曹怀文也跟着大家笑笑,不过很快收起笑容,拿过阿桂的报告举在手上,轻轻地拍打着,“这钱看上去不少吧?大家是不是现在就把它分了?不单单是我们几个,下面的弟兄,有一个算一个,全部都有份,就连还在养伤的七仔他们,都会有一份!”
笑声顿时收起,阿勇、阿桂、阿远、郭梁、师兄费水生,五条汉子顿时傻了眼,文哥这是怎么啦?要散伙?
曹怀文说完之后就闭口不言,直到客厅里的气氛冷下来,这才继续说下去,“你们这是穷人乍富!阿勇,还记不记得当初打下何家大屋之后,你和七仔做的事情?招兵,一下子招了两倍的兵,人数是上去了,结果战斗力呢?”
首先拿自己的弟弟开刀,让阿勇脸上有点挂不住,不过曹怀文这话说到了痛处,他也只好低头不语。其他人也讪讪地,知道曹怀文这是要敲打了,一个个闷着头听着。
“这钱看着是多,但大家想想,真要做起事情来,很快就能见底……”曹怀文不发无名火,紧接着就是摆事实讲道理,“这机器厂的开办、维持,需要多少钱?而且这个厂子要想做好,基础就要打得扎实,光是前期的人员培训,那就是大笔的开销。”
“还我们的船队,现在都停在那里,要想重新动起来,又是多少钱?”
“和圣堂留下的那些房产,阿桂去一家家看过了,回来跟我说,全都需要重新整理,还有我们买下来的这乐山楼、乐海楼,还有黄竹坑那里的两块地要平整,这些加在一起,又得花上多少钱?”
“刚刚说的几样,都是生意上的事情。大家别忘了,我们还有一支队伍要维持,过会儿,阿勇就要和大家说说这个,你们听完了,就会发现,那里才是一个无底洞。”
“可这支队伍还必须投钱进去,不然的话,我们就是别人眼里的一只猪、一只羊,谁都可以上来咬一口!”
“接下来,我们要做的事情很多,要花的钱也很多,大家现在再想想,我们还算不算大财主?”
这天的会,开得很长,从下午一直开到半夜,每个人都被折腾得筋疲力尽,只觉得脑袋里面多了一层浆糊。
但是效果也很明显,最起码几个骨干成员中的骄傲自满情绪,少了很多。每个人都发现,面对曹怀文的规划,不仅是钱不算什么,就连人都不够用。
在生意上,曹怀文做了一个粗略的分工。
郭梁要立刻接手船队,将包括信之丸在内的大小九艘船重新整合,组建一家“先锋船务公司”,趁着战后民间运输的需求狂潮,赶紧开始做生意。
阿桂不仅负责财务,还要主持房屋整修,总不能外面这么多人没房住,自己手中的房子却白白空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