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必死,尽可做最后一搏。
老王想来想去,在黎明之前,他只有一件事可做,这件事或许也是他有生以来最壮丽的一件事,他一定要向那个鄙视了他很多年的老婆证明一下自己是对的。
老王走到两具尸体旁,他使出全力,呲牙咧嘴地将周萍尸体放到汽车后排座椅上,然后驾车离开广场,直奔家的方向。
周萍这辆红色的小车行驶在沉睡中的小城里,车内部被周萍用各式各样的小饰品和玩偶装饰得像小公主粉红色的闺房,温馨中带着童趣。老王紧紧地握着画有小猫图案的毛茸茸方向盘,手和身体都在瑟瑟发抖,他从后视镜里瞥见后排座上,一个粉红色小熊靠垫的旁边,周萍血淋漓的尸体斜靠着。她被撞烂的半个脑袋里,涓涓的血流沿着她雪白滑弹的脖子流下,像一条细长的蚯蚓,爬过羊脂白玉的表面,钻进白嫩圆润的****之间,染红衣襟和裤子。她没被撞烂的半个脑袋上,残存的一只眼睛直勾勾地望着车窗外的城市,好像在欣赏午夜安静的街道,又好像在怀念这个抚育他长大,又被她嫌弃厌恶的地方。这里就像一只囚笼,让她的梦想之鸟无处飞翔,只可惜她死在了努力逃离的路上,这样突如其来的结局让她惶恐无措,在她脑海中,关于未来的一万种希望就在这个普通的夜晚戛然而止,所以她死不瞑目。
红色小车很快就开到了老王家的楼下。老王将车停好,下车后围着车子走了一圈,观察四外有无他人,当确认环境安全后,他打开后车门,看见斜躺着的周萍正在用残存的一只眼盯着他,这让他忽然想起,这个女孩平日的各种好来,他心头忽的一阵酸楚,几滴眼泪滑过腮边。如果不是她那半张脸破烂得实在是无法直面,此刻他真想凑过,绅士般深情地亲吻她没有抬头纹的鲜嫩额头,给予这个女孩最后的安慰。
老王将周萍尸体拖出车子,抱起尸体一步三摇地朝家走去。万幸的是,老王家住在二楼,就在他差点因为气力不支,而将自己连带尸体一同摔下楼梯的时候,他终于蹭到了家门前。
老王将尸体轻轻地放到家门前,让尸体背靠着门边的墙坐好。他像摆放一件礼物般,认真地将尸体的头、身躯和腿摆放至恰当的位置。经过多次检查调整后,尸体终以一个舒服的姿势坐在了家门旁。周萍的双腿盘坐,身体和头靠在墙上,烂了半边的脑袋扬起脸,残存的一只眼睛大睁着,凝视楼道中那盏孤明的灯,仿佛一名迷路的旅人,对着希冀之光发出对于戏剧命运的困惑疑问。
老王看了看,确定尸体姿态完美无缺后,他再次望了望熟悉的家门,把他的手表放进尸体的手中,这块表是恋爱时妻子送的定情物。他对着尸体深情地鞠了一躬后,反身下楼去了,将这个美丽却残破的证据留给了熟睡中的妻。
楼道中的灯暗了下来,无声的黑暗瞬间将周萍包围,这具烂了半个脑袋的尸体,静静地坐着。残存的半张脸还保留着她临死前困惑又慌张的表情。她曾经对明天是那样的充满幻想,对死亡又是那样的无知迷惘,此刻她无话可说。灯光终将熄灭,留下她一个人独自面对这片深沉的黑暗,纵然从她最好的目光中可看出一万个不甘,但却已是无力改变的枉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