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空之下大陆九分,是为九州,九州十二国,最盛为汉,独占一州。”山河志中如是描写着这片星空下最繁华的帝国——云汉,地处云州的云汉是这片星空下最繁华的帝国,而云汉的都城长安自然是最繁华的都城。
雨夜的长安就像是一头蛰伏千年的凶兽,鼻息间喷吐着岁月的故事,远眺而去,长安远郊青石铺成的官道一直延伸到黑暗的尽头。
初春的细雨洒泼在青石板上,发出淅淅沥沥的声音,七个身着黑色斗篷之人挥舞着马鞭一路疾驰,直奔长安。
天空偶尔划过一道闪电,映照出七个人苍白疲惫的脸颊,其中行在最中央的那名男子脸上的虚弱较之其余六人更甚,颠簸之中他的身体微微倾斜,仿佛下一刻就要滑落马背一般,这人被其余六人包围在中间,似乎被保护了起来。
“五公子,撑住,长安就要到了。”奔驰之间一名从黑色斗篷中露出一脸虬结的白色胡子的人伸手扶了一下那快要跌落马背的男子。
“武叔,还有多久?还有多久能够到长安?”
“不到五里。”听了这话,男子的心才稍定,双手死死的抓住马鞍,双腿使劲一夹紧马肚子加快了速度。
黑夜之中长安城里一个白衫男子施施然走来,一手提着酒盅,一手提着长剑,摇摇晃晃的走着,黑发随意的披散在肩上,他没有撑伞,但是雨滴却像是自动绕开了他一般,没有在他的白色长衫上留下任何的痕迹,深夜烟雨间长安城的青石路上只有他一人,不食人间烟火,如鬼魅如妖仙。
白衫男子听见了远处传来的马蹄声,他嘴角浮现起无奈苦涩的笑容,宛如他胸口金丝刺绣的带刺的蔷薇一般美丽而苦涩。
七名身着黑色斗篷的人如同他们所期望的来到了长安城,城门就在前方,他们已经能够感受厚重巍峨的城墙传来的肃穆的气息,然而他们也迎来了这一路最后一次截杀,这一次没有数量众多的人手,而是只有一名白衫男子。
“咿嘘嘘”动物的感觉一向比普通的人类强烈,白衫男子带着强烈的杀气而来,七匹骏马感应到杀气受到惊吓前蹄高高的扬起止住了前行。
“什么人。”七人之中走在最前方的大喝一声,虽然对方只有一个人但是给他们带来的无形的压力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强。
长安城内是不能杀人的,不论你拥有多么强的实力,只要你杀了人,那么你绝对走不出长安城,这是许多人用性命实践出的定理,所以白衫男子要杀他们一定要在城门之外。
“你们难道不知道我是什么人?”白衫男子没有正眼看七个马背上的人,而是自顾自的饮了一口酒,然而长剑却已经出鞘。
“咦?”七人之中传出一声惊叹。
“梅花酿?没想到这个季节还有梅花酿。”就算是下着细雨,就算是被六人包围在中间的那名男子还是闻到了浓郁的酒香。
“五皇子好见识,这正是我去年冬天窖藏的梅花酿,要不要喝一口?”白衫男子把手中的酒盅扬了扬。
“自然是要的,人之将死,还有酒喝,快哉!”
这名被六人保护了一路的人正是云汉邻国的大唐的五皇子——李彦,前日大唐的皇后突然发难制服了唐皇李显,而后各地军队哗变,一朝之间大唐狼烟四起,大唐九名皇子,其中八名各自出逃,唯一不用逃的只有皇后天策昭仪的儿子。
不逃离大唐便只有死路一条,然而天策昭仪会给这些皇子机会到达安全的地方吗?答案当然是不能的。
李彦下马,毫不畏惧的向前走去,他的六名护卫屏住了呼吸,雨夜之中仿佛一切响动都变得格外清晰,细雨敲打着青石路的声音,马匹焦躁不安的有踩着四蹄的声音敲打着众人的耳膜,直到李彦从白衫男子的手接过酒盅,六名护卫才舒了一口气。
“早就听说唐皇的九名皇子都是人中龙凤,今日一见果然不假。”
李彦抿了一口酒,浓郁的梅花香在唇齿间流转,正是纯正的梅花酿“好酒!”喝罢李彦不由轻叹“不知我喝完这盅酒兄台是不是就要送我上路了?”
“你为何确定我能战胜你的六名护卫?”白衫男子微微一笑反问到。
“咳咳,直觉。”李彦将酒盅一扬一饮而尽,虚弱的身体有些不适应突如其来的烈酒发出一阵轻咳,扬颈间兜帽落下,一头深邃的黑发飘散在风雨间,秀气的眉宇间却有一股看淡生死的洒脱“不知道动手之前兄台能不能告诉我你的名号和修为,我也好死个明白。”
“好说,在下洛白,不才修为比在场之人都高上一个境界。”洛白的回应使得一众护卫瞳孔一缩,这个白衫男子看上去不过二十多岁的样子,竟然能够拥有元丹境界的修为,假以时日必定名震一方。
九州大陆无论何种修行,必定出不了聚气,凝元,元丹,通幽,知命,超凡,入圣,通神这些个境界,然而元丹和超凡可以说是横在所有修行之人面前的两座大山,一旦跨过就如同进入了一个新的世界一般。
李彦的六名护卫都是凝元的修为,而李彦因从小经脉枯竭没有修行并未有任何修为,大唐神医抱朴子曾经断言他活不过二十岁,事实上如果不是出生在皇家,李彦可能在襁褓之中就已经化作了一具尸体了。
“其实我不怕死。”李彦缓缓道,“我今年十七岁,然而我很有可能都活不过二十岁,但是我不甘心,不甘心看着我的国家就这样沉沦,逃走是想着有生之年我至少能够做点什么。”
“大唐在天策家族的手中也不一定会沉沦。”洛白回应着李彦,此时的两人不像是杀手和即将被杀的皇子,更像是两个指点江山挥斥方遒的书生。
“小子你说什么!”被李彦唤作武叔的人听了洛白的话终于按捺不住,从马背上取下一柄金瓜大锤直奔洛白砸去,他不仅仅是在宣泄自己对于洛白的话的不满,亦是因为他知道不利用偷袭这种手段,他们这群人是没有一丝的机会战胜洛白的。
就在洛白报出修为的时候李彦的护卫早已经各有所思,武叔突然发难就如同一根导火索,点燃了这一群人。
其余五人不谋而合都做了和武叔一样的选择,拿起自己的兵器攻向了洛白。
一时间锤,刀,剑,棍,枪,戬对洛白形成了夹攻之势,但仅仅是一时间,下一刻六人人的胸口便被洛白手中的长剑撕开了一道狰狞的口子,鲜血汩汩的涌出,洛白的动作太快了,快得李彦都没有看清他是怎么做到的。
六名护卫,倒在地上,剧烈的喘息着,胸口喷涌的鲜血让他们感受到自己的生命在不断的流失着。
注视着李彦苍白的脸颊,洛白缓缓道“我杀你的时候一定不会让你感到痛苦的,我很欣赏你但是……”洛白笑着说,那是对朋友才会露出的真挚的笑容。
“多谢抬举”李彦无奈的笑笑,“我知道,你也是情势所逼。”李彦打断了洛白的话,他知道洛白想要说什么。
洛白没有继续回应李彦,目光越加的冰冷,李彦知道该来的还是来了,索性闭上了眼睛,前一刻还能谈笑风生,此刻便已经刀剑相向,之叹世事无常。
“轰隆!”天空划过一道闪电,刺眼的光芒模糊了人的视线,借着闪电的光芒,洛白动了,长剑所向直指李彦的咽喉。
“五皇子,你快跑!进城去,不要让我们白死!”倒在地上的武叔猛然发难,死死抱住洛白的小腿,洛白前进中的身体一个趔趄。
洛白手中剑锋一转,武叔的双手齐刷刷的被斩断,殷红的鲜血喷薄而出,溅落在李彦的脸上。
李彦愣住了,他从小因为身体的原因,深居皇宫十数载,何曾见过这般场景,更何况是亲近之人,死在他的面前。
“五皇子,快跑啊!”又有两个护卫扑上来,双手死死的环住洛白的腰和大腿,口中嘶喊着。
被嘶喊声触动,李彦从发愣中清醒过来,发疯似的想长安城门跑去,他不怕死,但是不能让这些护卫为自己枉死。
“快了!快了!”李彦心中呐喊着,长安城距离他只有十步,十步只需要几息便能跨过。
“还有五步,四步,三步!”李彦心中默数着,他知道六名护卫在洛白的手下撑不了多久,时间过得仿佛停滞一般缓慢。
“噗!”胸口传来一声闷响,剧烈的疼痛从胸口逐渐扩散开来,李彦瞳孔收缩,难以置信的回头,只见洛白站在十丈开外,手中长剑光华流转,六名护卫在洛白的剑下早已经没了人形。
“哈哈,剑气离体,好本事!”李彦笑的有些癫狂,笑中带着绝望,鲜血顺着他的嘴角留下,显得狰狞可怖。
“如果他们不反抗,便不用死得这么惨。”洛白闭目回应着,他不是嗜杀之人,虐杀弱者他不会又快感,反而心中有愧。
李彦没有继续说话,而是捂着胸前的伤口强忍住疼痛,继续前行着,走出三步,重重的栽倒在长安城内。
“谢了,各位兄弟,这样就不算让你们白死了吧?”李彦无奈的叹息,为的是所有的护卫因自己而死,这一路他与这些护卫的交情不可谓不深,虽然此刻他脸上带着笑意,然而在细雨间谁又能发现他眼角难以察觉的那一丝晶莹呢?
洛白长剑一挥,任凭雨水冲刷着血水,沿着来的路他走了,没有去确认李彦是否真的死了,因为他对自己剑法的自信,也因为李彦已经身处长安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