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才的成长是有过程的,培养人才要有耐心。没有人天生就是人才,由人成为人才,需要使用者足够的耐心和提供宽松的锻炼环境。人才的成长环境对于人才来讲是至关重要的,好的环境能够孕育人才,使人才锦上添花、如虎添翼;恶劣的环境能够削减人才,甚至扼杀人才。
世界上没有人是天生就做什么事情的。所有的事、所有的成绩、所有的作品都是人创造出来的,并且不是一朝一夕间就能够得到的。发现现成的人才固然重要,然而现成的人才也是从无到有一点一点锻炼起来的,应该尽量考虑一个人的潜力与发展前景,而不是一味的苛责时下的缺点不足。
曾国藩一生培养、锤炼人才无数,其中他的弟子李鸿章虽能力出众但天性高傲,曾国藩就想了不少点子去挫磨他的锐气,使得李鸿章最后终成一代名臣;还有平定太平天国的名将左宗棠,本是一名不得志的乡下书生,由曾国藩破格提拔;同治十年七月初三,曾国藩还在一折奏稿中,疏议大清每年选派十三四岁至二十岁的人三十名到美国等西方国家留学。十五年后学成回国,目的是使西方擅长的技术,中国人能够掌握,之后就可以渐渐谋图自强,这当是中国派遣的第一批留学生。
而现在国内的人才招聘、工作选择多需求现成的人才,这与中国人自近代的“落后就要挨打”的意识多少是分不开的,几千年辉煌的历史渐渐沉沦,并在近代遭遇奇耻大辱,中国人是一个再也“输不起”的民族,于是产生了许多急功近利的思想,学习的都是立等可用的知识、技术。殊不知,立等可用的技术、知识也是最禁受不住考验,最容易淘汰的技术;那么即刻能够培养、锻炼出来使用的人才也难免是靠不住的人才,薄弱的支撑。
现代人的浮躁心态体现在社会的各个方面,所以很多人对那些立刻使用不上的知识束之高阁,打入冷宫;对那些一时不可用的人才毫无考虑的余地,增加了人才的就业难度,也造成了社会上比较普遍的、不稳定的流动用人现状。人才一方面靠自身的努力与奋斗,另一方面也需要社会普遍意识上的培养与耐心,这样的人才才是从根本上铸造的人才,才是能够走得比较远、步伐稳健的人才。
克服浮躁的心态,保持宽容的心胸,使得人才能够在一个比较优良的环境中成长,是非常关键的。毕竟一个狂热的、急功近利的、盲目的、缺乏耐心的个人或群体都是很难长久地立于世的。
人才是社会的栋梁,是民族崛起的希望,一个社会如何对待人才,足以显示这个民族的文明程度与进步程度,也决定了一个社会是否能够物尽其用,行得长远。人需要成长,人才需要培养,人才会从个体的角度锤炼自身,但如何看待人才,使用人才,并不是一两个领导上级的发掘与培养能够改变解决的,社会更应该有整体的视野与耐心去陶冶人才,使得未来的人才能够以更稳的脚跟扎根在这片辽阔广博、辉煌悠久的土地上。
5.德才不可偏重
【原文】
余谓德与才,不可偏重。譬之于水,德在润下,才即其载物溉田之用;譬之于木,德在曲直,才即其舟楫栋梁之用。德若水之源,才即其波澜;德若木之根,才即其枝叶。德而无才以辅之,则近于愚人;才而无德以主之,则近于小人。世人多不甘以愚人自居,故自命每愿为有才者;世人多不欲与小人为缘,故观人每好有德者。大较然也。二者既不可兼,与其无德而近于小人,毋宁无才而近于愚人。自修之方,观人之术,皆以此为衡可矣。
大抵人才约有两种,一种官气较多,一种乡气较多。官气较多者,好讲资格,好问样子。办事无惊世骇俗之象,言语无妨此碍彼之弊。其失也,奄奄无气,乃遇一事,但凭书办家人之口说出,凭文书写出,不能身到心到口到眼到,尤不能苦下身段,去实际体验一番。乡气多者,好逞才能,好出新样,行事则知己不知人,言语则顾前不顾后。其失也,一事未成,物议先腾,两者之失,厥咎唯均。人非大贤,亦断难出此两失之外。吾欲以“劳苦忍辱”四字教人,故且戒官气而姑用乡气之人。必取遇事体察,身到心到口到眼到者。赵广汉好用新进少年,刘晏好用士人理财,窃愿师之。
——选自《曾文正公全集》
【译文】
我认为才与德,两者不可偏颇。用水来比喻,它的品德是润下,它的才就是浮载物品、灌溉田地;用木头来比喻,曲直是它的品德,作为舟楫和栋梁之用就是它的才。如果德是水的根源,那么才就是水的波澜;如果德是树木的根,枝叶就是树木的才。一个人有德而无才,就与愚笨之人相近;一个人有才而没有德,则与小人一样。世上的人大多不愿承认自己愚笨,所以常常自称愿意成为有才的人;世上的人大多不希望自己成为小人,所以常常以德取人。大致情况就是如此。既然两者不可兼得,那么与其没有品德而归于小人,还不如没有才能而归为愚人。自我修养的方法,识人的办法,都可从此入手。
人才大体上说有两种,一种官气较多,一种乡气较多。官气较多的人,喜欢讲资格,摆架子。这种人办事不求惊世骇俗的效果,说话也不出格,不会有什么弊病。不足之处是太没有朝气,遇到一事,只让身边亲近的人传递自己的意思,或者写在书信中,不能做到身到、心到、口到、眼到,尤其是不能下苦功夫,亲自去实际体察一番。乡气多的人,好表现自己的才能,喜欢出新花样,做事时光考虑自己,不顾别人,说话时只知顾前而不顾后。其缺陷是一事还没办成,就引起大家的非议。因此官气较多与乡气较多这两种人的不足之处都差不多。若不是非常贤德的人,也很难避免这两种短处。我打算用“劳苦忍辱”四个字教人,所以暂时戒绝官气较多之人而用乡气较多的人。必用遇事亲自体察,身到心到口到眼到的人。赵广汉喜欢用刚提拔起来的年轻人,刘晏喜欢用读书人来理财,我愿意向他们学习。
【心读】
曾国藩在这里谈论了他对德才之间相互关系的看法——德好比是水的根源,而才好比是水的波澜。水无根不流,无波不兴。引发了他自身的结论:德才不可偏重。还具体地根据当时实情列举了有关人才的两种类型,以及应当使用什么样的人才。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人类依据其不同历史、地域、民族、文化对其各自归属的群体有不同的划分方法。西方人比较普遍的是按照职业或知识来划分人,比如律师、医生、教师等等,都是从人物的外在从事职业来进行区分;而中国人自古习惯于以人物的内在品质、道德、操守来划分君子小人,而不论人出身高低、从事何种职业,具有什么样的身份,一概可以用德行来评价衡量一个人的价值。
该注重人才的知识才能,即用人以术;还是应该看重人才的道德品质,即用人以道?中国历代英雄人物都提出了自己的看法和评判人才的标准。
孔门教人讲“仁”、“义、”“礼”、“智”、“信”,指导了此后几千年的道德思想观。历代后人无不以“德才兼备,以德为先”作为衡量自己与他人的典范标准。唯有三国时期曹操提出了“治天下,平时尚德行,有事尚功能”的言论,把才干置于德行之上,以才为主,以德为次。曹操自己也是才干远胜于德行的典型例子,所以获得了后世声名“乱世奸雄”。
三国刘邵在其著作《人物志》中提出了三分人才的方法:首推圣人,为全德全才之人;其次为兼才,始是有德,才华不拘于某一特定方面方向;最后为偏才,在某一方面有特殊才华,而其他方面甚为平庸,其特征是“人之成才而不可变”,“故其所用有限”。
司马光在《资治通鉴》中说:“才德全尽,谓之圣人;才德兼亡,谓之愚人;德胜才,谓之君子;才胜德,谓之小人。”即把人分成四种:第一种是圣人,德才兼备;第二种是君子,德大于才;第三种是愚人,无德无才;第四种是小人,才大于德。
圣人不可多见,亦不可多得;愚人、小人不足以用;只有先知有德后知有才的君子才是古往今来用人之所求。刘邵说:“观人察质量,必先观其平淡,然后观其聪明”乃为金玉良言,一语道破了众人成才、用才,审视自己、追求目标、评价他人的天机。能够安心于平淡的人,必具有海纳百川的胸襟和气魄,因为平淡、宽容能承受、担当一切变化,无论好坏臧否,均可以使得潜在的性能得以最出色、最宽泛的发挥,所以“故可大受,而当大任”。
道德是才华的滋养剂,有充分的道德浸润,人的才华恰如汩汩而出的泉水,永不衰竭;而无道德独具才华之人仿佛干涸的泉眼,空有才华,而不被世人时局所接纳。所以,采用德才兼备之人当然最好,如果鱼与熊掌,不可兼得,舍鱼而取熊掌也——即宁取才华逊色于德行之人,安心于平淡,图求日后增色。
6.识人之本——守拙、踏实
【原文】
取人之式,以有操守而无官气,多条理而少大言为要。办事之法,以五到为要。五到者,身到、心到、眼到、手到、口到也。身到者,如作吏则亲验命盗案,亲巡乡里;治军则亲巡营垒,亲探贼地是也。心到者,凡事苦心剖析大条理、小条理、始条理、终条理,理其绪而分之,又比其类而合之也。眼到者,著意看人,认真看公牍也。手到者,于人之长短,事之关键,勤笔记,以备以往也。口到者,使人之事既有公文,又苦口叮嘱也。
——选自《曾文正公全集》
【译文】
择取人的方式,以有节操而没有官气,条理清晰而又不说大话为关键。办事的方法,关键是要作到“五到”,即身到、心到、眼到、手到、口到。所谓身到,就是作为官吏对命案、盗案必须亲自勘验,并亲自到乡村巡视;作为将官就必须亲自巡视营地,亲自察看敌情。心到,就是凡事都要仔细分析它的大条理、小条理,起初时的条理、结束时的条理,分析它的头绪,又综合它的类别。眼到,就是要专心地观察人,认真地读公文。手到,就是对人的才能长短,事情的关键所在,勤做笔记,以防止遗忘。口到,就是在命令人做事的时候虽然已经有公文,仍然要苦口叮嘱。
【心读】
曾国藩是知人善任、接人待物的高手,他一生能够左右逢源、绝处逢生,与他网罗的人才和结交的朋友有莫大的关系。而阅世甚深,观察入微的曾国藩对于周围的其他人才和朋友的选择,有一个最基本的要求:那就是抱朴守拙,脚踏实地。
曾国藩一生深谙“残”、“悔”、“拙”字真意,前两者用以修正自己身心,后者成为他求才、交友的标准。看似糊涂,实则最为聪明过人,并因此得到了生时势、后世名,后人不可不以此为鉴。
“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红楼梦》中对于聪明世故绝顶的王熙凤的判词几乎一语道破识人之妙。机关算尽之人看似聪明剔透,然而天下机关看似玲珑易破,实则浑圆难甄。远远看去本是一个水晶象牙宫,走进去方知道是黑砣砣且构造极其复杂的铁塔一个。
破天下之至巧者以拙,驭天下之至纷者以静。万变不离其宗。
老子云:“故失道而后德,失德而后仁,失仁而后义,失义而后礼。夫礼者,忠信之薄,而乱之首。前识者,道之华,而愚之始。是以大丈夫处其厚,不居其薄;处其实,不居其华。故去彼取此。”老子这话的大概意思是讲所谓仁义、礼仪,通通都是道的流变。所谓圣智、巧利,统统忘“道”为其宗源。“大道废,有仁义,智慧出,有大伪。”
老子一生讲“道”,所谓“道”,即是天地化生万物,遵循着自然的规律,规律如同行走的道路,是为道。道之为道,原是无象无形,混混沌沌、恍兮惚兮的,只有人心亦保持如此,弃华、薄之念,此心深知抱残守拙,此心方与造化相通,与自然同轨。
苏东坡说:“夫道不可言,可言皆其似者也,达者因似以识真,而昧者执似以陷于伪。”可谓道出了天下人自以为聪明,实则反天道而行之,聪明反被聪明误的真谛。老子讲:“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聪明玲珑剔透之人以身试万物,却忘记万物其宗,此心通一,则万物俱在胸中。识别人才、选择朋友,华丽机巧,聪明、巧利之人好比不知其一,却知万物之人,缤纷凌乱,其久必失;而心中抱朴守拙、做事脚踏实地之人,好比仅知其一,却可以以一破万,心灵与造化相通,不可多得,不可错失。
纪伯伦曾说:“一个人的实质,不在于他向你显露的那一面,而在于他所不能向你显露的那一面。因此,如果你想了解他,不要去听他说出的话,而要去听他没有说出的话。”
关于识别人之贤庸、人之忠奸,没有比这更隽永的话语了,有谁有足够的智慧能够关注一个一直以来默然相随的人,有谁能有足够的耐心去等待时间的考验,又有谁能规避话语的糖衣而直逼内里的毒药,又有谁有冥冥的助力能够看透究竟谁才是最值得珍惜的人?
能够一生抱朴守拙、脚踏实地的人有福了,因为只有他们才能够在任何人任何时刻都有可能的生命的终结时,发现自己真正活过;能够做到心灵与造化相通的人有福了,因为他们汲取了生命中所有的精华,击溃了所有非生命的一切:能够终身保持良好心态与精神状态的人有福了,因为他们参透了生命的意义,生活得有意义与意味,而活得充满意义显然要比充满幸福更加深刻与勇敢,更加独立与自由,更加懂得平等与博爱的意义,更加靠近生命的本质与本体。人一生最大的愿望是寻找自己的归属。这样的人才是生活中最大的赢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