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雄逐鹿
称霸的道路,是一条充满了战斗和厮杀的道路,这些战争中有一些战斗是具有决定性的,对这条称霸的道路有着里程碑式的意义,跨过这一里程碑,君临天下的梦想就不再是梦想。而这一里程碑的跨越,必定要经历精心的谋划和惨烈的争夺。这种跨越也必将成为后人为之倾倒的经典战例。
大雪满刀弓
定襄之战
贞观三年(629年),代州(今山西代县)都督张公谨提出进攻突厥的六条有利条件,坚定了唐太宗出兵反击突厥的决心。以东突厥进扰河西(今甘肃酒泉、张掖一带)为借口,唐太宗派遣李靖、李世、柴绍、李道宗、卫孝节、薛万彻等统领的十余万兵马,在李靖的统一指挥下分六路进击突厥。唐灭东突厥之战开始了。
突厥的兴盛
突厥是中国古代民族。先世源出于丁零、铁勒。南北朝时铁勒原住在叶尼塞河上游,后南迁高昌的北山(今新疆博格多山)。 突厥是铁勒的一部,以狼为图腾。5世纪中叶被柔然征服,徙于金山南麓(今阿尔泰山)。 因金山形似战盔(兜鍪),俗称突厥,因以名其部落。
可以看出,这一批人,与历来的匈奴、女真等很是不同,以狼为图腾,彰显着这个民族强悍、好战的民族个性。
而且他们居住于北方,当时的北方可没有楼房和暖气,生活极不安逸,他们常常在马上打架和睡觉,可以说,这个民族人人都是骑兵。
更为可怕的是他们善“锻”,这是最重要的一点,北方游牧民族向来只会养马和羊等,即使是生产,也是立足于实际,充分发挥他们畜牧的能动性,用马皮、牛皮、羊皮等做成衣服。但突厥在此基础上,还会打造兵器。
隋朝末年,阿尔泰山一带的突厥族逐渐强盛起来。后来,突厥内部分裂为东、西两部:西突厥居住在今新疆一带,东突厥居住在今内蒙古自治区和山西、河北的北部。当时,各地农民纷纷起义,地方势力割据一方,东突厥族乘机向内地发展。为了争夺天下,刘武周、梁师都、李渊等都曾利用过东突厥。李渊起兵太原时,曾派大将刘文静联络始毕可汗,始毕可汗派人送给李渊一千多匹好马,两千多名骑兵,协助李渊作战。唐王朝建立后,东突厥自恃有功,骄恣蛮横,索取无度。李渊因忙于内政,没有力量对付突厥,只好采取退让的态度,每年送给突厥大量的钱财。颉利可汗上台之后,兵力强盛,以为唐朝软弱可欺,不断进行骚扰掠夺。
当时,定襄城(今山西定襄东南)是东突厥的大本营,隋朝灭亡以后,突厥把隋炀帝的皇后萧后及齐王之子杨政道收留在这里,并立杨政道为隋王。凡跑到突厥的汉人,都由杨政道统管,颉利可汗也在定襄城一带驻有重兵,多次对唐朝进行骚扰。
武德四年(621年)四月,颉利可汗率领骑兵一万与刘武周旧部苑君璋将兵六千,联合进攻雁门郡,被唐将定襄王胡大恩击退。第二年春,突厥发生饥荒,唐朝派胡大恩与独孤晟带兵讨伐苑君璋,约定于二月会师马邑。期限已到,不见独孤晟带兵到来,胡大恩带兵驻到新城,颉利可汗派数万骑兵联合刘黑闼围攻胡大恩,唐军大败,战死数千人,胡大恩阵亡。六月,颉利可汗率领五万骑兵南下一直攻到了汾州(今山西汾阳)。
武德八年(625年)七月,颉可汗集中了十余万骑兵,大肆掠夺朔州,然后带兵南下,袭击太原,张瑾全军覆灭,只身逃走。第二年七月,突厥十余万骑兵从武功进入唐境,唐朝京城戒严。
尽管突厥多次骚扰,但唐与突厥仍保持着友好往来的关系。因为没有办法,当时的唐还没有足够的力量去发动与突厥的战争,所以只能韬光养晦,等待时机。贞观元年(627年),突厥遭受雪灾,颉利可汗害怕唐朝乘机袭击,引兵进入朔州,名义上说是打猎,实际上是预防唐军的进攻,之后,突厥表面与唐和好,但又支持梁师都,屡次进犯唐朝。李世民看到突厥自身不保,还打来打去,于是,他加紧练兵备战,作好战争准备。
定襄袭击战
贞观三年(629年),突厥连年遭灾,六畜多死,统治集团分化瓦解,互相叛离。唐代州都督张公谨具体谈到进攻突厥的六条有利条件。“颉利纵欲逞暴,诛忠良、昵奸佞,一也。薛延陀等诸部背叛,二也。突利、拓设、欲谷设皆得罪,无所自容,三也。塞北霜旱,糇粮乏绝,四也。颉利疏其族类,系委诸胡,胡人反覆,大军一临,必生内变,五也。华人入北,其众甚多,比闻所在啸聚,深据山险,大军出塞,自然响应,六也。”(《资治通鉴》卷一九三)
用现在的话说就是第一,突厥的领导不懂得爱护和培养能人,老是任用奸邪人物;第二是薛延陀的背叛;第三,突厥领导没有搞好自己亲属的关系;第四是大雪后损失惨重;第五,迷信于胡部的力量,以至于本族的人都不信任了;第六,我们还有一批汉人在北方,到时候以官方的名义招纳,一定会响应的。
正是这六个条件,凸显了这些以狼为图腾的突厥人外强中干的本质,他们往往拿着大刀,高叫着冲过去,你打不死我,我就砍死你。这样的打架充其量是团伙混混罢了,其败不可避免。
李世民听从了大臣们的意见,派遣兵部尚书李靖为定襄道行军总管,并州都督李世为通汉道行军总管,华州刺史柴绍为金河道行军总管,灵州大都督薛万彻为畅武道行军总管,率领十余万大军,向东突厥进攻。其时,定襄城由颉利可汗驻兵把守,防守严密。
为了攻取定襄城,李靖没有采用大兵进行围攻,而是采取了突然袭击的战术。
第二年正月,北方天降大雪,李靖的军队就在白茫茫的风雪中开始了行军,严寒之下,万物似乎都没有了生机,一片寂静中,只能听见急促的马蹄声,疾驰而来,又飘然而去。马蹄印很快就被大雪覆盖,仿佛从未有人经过。
唐军冲寒冒雪抵达朔州,从马邑北进,首先出其不意地占领了定襄城南的重要战略据点——恶阳岭。经探知突厥刚刚受了雪灾,部落处于饥困之中,军心开始不稳。李靖抓住这个时机,将主力部队交副手张公谨带领,自己亲率三千精锐骑兵,星夜急驰,连夜奔袭,没有任何停顿,突袭突厥颉利可汗驻地定襄。
突厥颉利可汗没有想到唐军会如此神速到来,大为惊恐地说:“兵不倾国来,靖敢提孤军至此?”(《新唐书·李靖传》)
李靖利用突厥的恐慌心理,暗中派人进入定襄城活动,说服颉利可汗手下的头领康苏密,带领萧后及杨政道一起归顺了唐朝,从而削弱了定襄城的力量。然后,在一天夜晚,李靖带领精兵突然袭击,一举攻破了定襄城。
颉利可汗从定襄城逃走,退守铁山。
这一手玩得极漂亮,雪中突袭,给敌人造成极大的恐慌。在明白自己3 000人根本不能硬攻的情况下,充分利用自己突袭和敌人不明所以的优势,里应外合,攻下定襄。迫使突厥首领夹着尾巴逃跑了,只不过这一次不像狼而已。
与此同时,李世则率领另一路唐军出兵云中,与东突厥战于白道,也获得胜利。在唐军大兵压境、节节胜利的形势下,颉利可汗派使臣来唐朝谢罪,请求继续和好。
东突厥的灭亡
唐太宗李世民派唐俭、安修身持节安抚,并命令李靖前往招降。
李靖带兵在白道与李世相会后,两人商议认为颉利可汗表面请求投降,实际是想以此作为缓兵之计,等草青马壮,退到漠北再发展势力。
突厥兵马还有很多,如果退到漠北,道远路阻,难于追赶,就会养成后患。现在,唐俭、安修身去后,突厥防务必然放松,我军随后袭击,可以不战而胜。
他俩把计策对张公谨说后,张公谨说:“诏书已答应突厥投降,唐朝使者也去了,怎能再袭击。”李靖说:“这正是韩信灭齐国的计策,时机不可错过。”
于是,李靖带领1万精兵,20天的干粮,从白道进军,李世率军随后增援。
果然,不出所料,颉利可汗放松了警惕。唐军前进到距颉利驻地三十五里时,才被发现。颉利仓猝应战,部下纷纷溃败。
结果,突厥被唐军杀死1万多人,俘虏了颉利的儿子叠罗施和突厥10余万人,颉利的妻子隋朝义成公主也被唐军杀死。颉利带领万余人准备逃往漠北,李世带领部队在碛口堵住颉利返路,又俘虏了5万多突厥人,突厥大酋长也率领部下投降了唐朝。
其后,颉利投奔沙钵罗设苏尼失部,唐将张宝相率师进攻沙钵罗设,俘虏了颉利并押送到京城,苏尼失率部投降,从此恒安、定襄及漠南之地尽归唐朝。
定襄之战,给东突厥族以沉重打击,从此,东突厥灭亡。北方几十年来再无战事,李靖也因这次战争被晋封为代国公。李世民说:“李陵以步兵五千攻打匈奴,兵败投降,还被史书歌颂。李靖以三千骑兵攻取定襄城,这是从古未有的事,足以洗掉我在渭水之战的耻辱。”可见这次战争的重要性及其深远的影响。
天心终难测
高加米拉之战
这场足以影响古代世界进程的战争发生在马其顿国王亚历山大和波斯的大流士三世之间,在大流士三世伊苏战败以后,亚历山大转而进军腓尼基和埃及。公元前332年8月,推罗城陷落,波斯海军主力腓尼基舰队投降,这标志着波斯海军的瓦解和蒙农战略的流产。亚历山大给了大流士三世将近两年的时间重整旗鼓,而后者充分利用这段时间重建波斯军队。
尽管大流士三世精心准备,并占据各方面的明显优势,他最终还是不可思议地输掉了高加米拉战役,也输掉了他的帝国。事实上,彪炳战史的高加米拉战役言过其实,并不能算做亚历山大最耀眼的杰作,因为早在开战以前,大流士三世就败局已定。
天意难违
公元前331年9月初,亚历山大在完全平定埃及以后,终于率领大军从叙利亚北部进入两河流域,向波斯腹地进军。经过两年征战,亚历山大此时控制了孟菲斯、萨狄斯、大马士革等名城,财力已是极其强大。他将大量金银运回马其顿,用来招募更多的部队。大约一万五千增援部队在亚历山大东征途中赶来会师。这样高加米拉战役之前亚历山大的兵力有所增强,总共将近五万人。其中步兵有四万人,包括重装步兵一万八千人;骑兵七千人,包括近卫骑兵两千人。
和二百多年以后进军波斯的克拉苏不同,亚历山大选择行军路线时非常谨慎,他渡过幼发拉底河以后并没有立刻南进,而是继续向东渡过底格里斯河,然后沿着库尔德山脉南行,这样就避开了幼发拉底河上游的沙漠地区。为了保障自己的后勤补给线,亚历山大在行军路线上筑城三座,并部署了卫戍部队。马其顿大军一路上都有波斯轻骑远远跟随,不用说那是大流士三世的侦察部队。波斯王显然想诱敌深入,马其顿大军安然无恙渡过两河,没有遭遇任何抵抗。大流士三世这个策略相当务实,波斯军队有数十万众,粮草消耗惊人,离巴比伦越近后勤供给的压力就越小;相反马其顿军队劳师袭远,越深入两河流域腹地,后勤供给的压力就越大。
同伊苏战役前指挥若定、成竹在胸的那个波斯王相比,此时的大流士三世俨然判若两人。伊苏战役的失败固然严重动摇了大流士三世的声誉,包括太后、王后和王子在内的所有王室成员落入敌手,这对大流士三世的自尊心和荣誉感有致命的打击。
亚历山大敏锐地察觉到这一点,他将波斯王室一直带在身边当做人质,并以礼相待。在高加米拉战役序幕阶段的一系列心理较量当中,亚历山大以征服者居高临下的姿态,傲慢地两次拒绝波斯王割地赔款赎回人质的建议。高加米拉战役前夕的大流士三世内心承受着巨大的压力,寄希望于一场决战来挽救自己的帝国、家人和尊严,这必须是一场光明正大、完美无缺的胜利,因为任何瑕疵都将使大流士三世无法洗尽耻辱,完成自我救赎。
然而在高加米拉战役前发生的一起天文现象,就已经预示了这场战役的结果。在战役爆发前11天出现了月食现象。现代科学家经过计算,将这次月食时间定为公元前331年9月20日。古巴比伦“天文日记”这样记载:“大流士三世五年乌吕卢月第13天有月全食,月亮完全变黑,挡住了木星,四指以外的土星可见。月食完全时,西风劲吹;月亮重现时转为东风。”
我们都知道,古代的人非常迷信,在这方面,倒是古今中外大同了,天地之威他们无法揣测,便自度天地异象以测祸福,月食发生时,马其顿大军刚刚渡过底格里斯河,而波斯大军正在南面100公里的地方严阵以待。当时马其顿大营乱成一团,马其顿士兵奔走呼号,埋怨亚历山大把他们带到天涯海角,攻打别人的国土,导致天神盛怒,遮掩了月亮的光辉。亚历山大指使军中的祭司亚里斯坦德出面,声称希腊人崇拜太阳神阿波罗,波斯人崇拜月亮女神阿斯塔蒂,因此月食是不利于敌方的征兆,这样才勉强平息了众人的恐慌。几天以后的夜空出现流星雨,不用说这又使马其顿人惶恐不安,亚历山大不得不下令就地扎营,整整四天按兵不动。
月食当晚波斯大营同样一片恐慌气氛,不幸的是大流士三世面对这种局面无能为力。古巴比伦的天文学家数百年来一直用天象来预测国家大事,根据他们的推断,这次月食是波斯亡国的征兆;月食当中劲吹的西风,表示征服者将从西方来;月食完毕以后转东风,表示战败者必须逃向东方才得保全。古巴比伦的天文学类似中国古代的易经,是波斯贵族的必读科目,波斯人对此深信不疑。月食出现的那天,所有对天文略知一二的波斯贵族,包括大流士三世本人,都明白波斯帝国大势已去。
基于这个原因,大流士三世在9月24日派特使求见亚历山大,第三次提出停战请求,愿意割让幼发拉底河以西所有的波斯领土,赔款三万塔伦黄金,以及将一位公主许配给他作为条件。
因为兹事体大,亚历山大召集将领开会,当场宣读了大流士三世的来信。以帕马尼奥为首的在场大多数马其顿将领表示大流士三世的提议可以接受,帕马尼奥对亚历山大说:“我要是亚历山大,就会接受这些条件。”亚历山大丝毫不留情面地反唇相讥:“我要是帕马尼奥,自然会接受这些条件。”对于野心勃勃的亚历山大来说,他心目中的战利品是整个波斯帝国,而不是区区西面一隅。
罗马史学家科丘斯记载,当大流士三世得知亚历山大再次拒绝了他的求和,悲愤呼喊:“亚历山大,我到底对你犯了什么不可饶恕的大罪?难道你的哪一位亲人为我所杀,因此我的暴行应得这样的惩罚?” 此时的大流士三世,真可谓呼天不应,呼地不灵。
几天以后,大流士三世举行战前阅兵,面对数十万大军说道:“你们坚定不移的忠诚,让我相信我依然是你们的国王。”他随即号召大家为自己的亲人和祖先的墓地而战:“我们将为生存而战,你们的父母妻子将如同我的家人一样落入敌手,除非你们以自己的血肉之躯横亘在敌人面前,保卫亲人的自由。”这一席话充分体现了大流士三世战前绝望沮丧的心境,也间接折射出整个波斯大军低落的士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