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韩先和南宫蓉裳回到大厅的时候,整个杀官帮都不好了,死死的盯住韩先胸前的那一抹殷红,这是怎样的节奏啊,帮主何时变得如此肤浅,当然,最主要的是,怎么会落红在那个地方!
南宫蓉裳可以忍受韩先这个救命恩人类似调戏的轻浮,但并不意味着其他人也可以在他面前如此轻佻,只要她愿意,她随时都可以是潼关人眼中的黑寡妇,没有谁可以改变。
南宫蓉裳站在台阶上,高昂着粉颈,高傲与跋扈浑然天成,双手束在背后,见身后的韩先轻微点了点头后清了清嗓子说道:“密信大家都看了,咱打开天窗说亮话,这是个烫手的山芋,没人能不掉几块肉就能从那几个老狐狸手里面拿到好处,这次事情成了,一切好说,皆大欢喜,但是要没成,呵呵,嘴长在他们身上,怎么朝大兴城那边报都行,是污蔑我们绑架了公主还是陷害我们故意使绊子致使营救不利都看他们心情,到时候人是他们丢的,黑锅却要我们来背,还能趁机端了对于他们而言越来越不好控制的杀官帮的老窝,一箭三雕,是不是这个理,彦叔?”
南宫彦满头大汗,一门心思放在自己后路上的他确实没能想的这么多。下面的各个当家也开始了一边倒,纷纷指责本来还算合作双赢的官府不是个东西,顺便也溢出来些污言秽语在南宫彦身上,南宫蓉裳自然不能让这情形继续下去,毕竟要保持南宫家在帮里的绝对地位还要依靠他们。
南宫蓉裳用视线的余光扫视了房间里的每一个人,犹如实质般每掠到一个人便噤若寒蝉,一圈下来房间里落针可闻,连身后的韩先也不得不佩服这女人的手腕。
“我们行走江湖,再不济也要讲究个盗亦有道,这是规矩,是本分,不能丢。各位都是响当当的人物,拉出去自立个山头也绰绰有余,跟着我一届女流,我知道有人不服气,但是,”南宫蓉裳抬了抬语气,嘴角荡漾起冰冷的笑意:“如果有人想吃里扒外,我不介意寨子前面多颗脑袋。这次对于那个公主,我卖朝廷个面子,帮他们做这个出头鸟,但无利不起早,三当家的你这几天放出风声,我们就是奔着绑架皇亲国戚去的!”
三当家南宫清连连点头,南宫清不像南宫彦那样有自己的势力根深蒂固,是南宫蓉裳一首扶持起来的,对南宫蓉裳自然无所不从。南宫蓉裳这个决定很取巧,站对了自己的位置,匪就是匪,贼就是贼,没必要去做些画虎不成反类犬的事儿恶心别人也恶心自己。这么一来事情即使没办好撑死了就是跟太守府后面承受点溢出来的余怒,而且追本溯源也算不到自己头上,当然最重要的一点是,有着这个目的,一旦那公主脑子一热想跟韩先私奔笑傲江湖什么的不至于陷入被动。
大厅里的人跟南宫蓉裳道了别后便陆陆续续的离去,不多时便只剩下韩先南宫蓉裳还有立在南宫蓉裳身边的丫鬟。由于韩先的来头有些诡异,那丫鬟不敢自作主张,小心翼翼的朝南宫蓉裳问道:“这位公子……要怎么安排。”
虽然丫鬟说的很小声,但耳力向来很好的韩先还是听到了,未等南宫蓉裳表态便抢先说到:“不用操心我,我就在你们帮主房里打个地铺就行。”
那丫鬟不可思议之余楚楚可怜的望着南宫蓉裳征求着自己主人的意见,她还真怕帮主一怒之下把这个看起来还算不错比自己寨子里的那些汉子不知好多少倍难得一见的公子哥给当场打杀了,多难得的一副皮囊啊!
南宫蓉裳狠狠的用用白眼剜了一眼韩先,但想到他那伤势也不好说什么,落在那丫鬟眼中自然就成了情人间的打情骂俏,吐了吐舌头后便闪身离开,她完全可以想到寨子里那群犊子听道消息后目瞪口呆的表情,这样也好,省的癞蛤蟆不死心蹦蹦跳跳的惹人生厌。
月挂柳梢头,人约黄昏后。山里的夜晚似乎比外面更有质感也更为浓密,犹如一块密不可织的网将参差不齐的北山笼罩而下。韩先慢慢的爬上屋顶,裹了裹南宫蓉裳送来的大衣,山里确实比外面更清冷些。韩先看着不远处模模糊糊的山峦突然自嘲道貌似与自己有牵连的女人身世貌似都挺悲凉,袖怜自不必说,南宫蓉裳被夷了三族,就连李未然也身不由己,如今更是生死未卜。
“在想她?”南宫蓉裳如狸猫一般来到房顶没发出半点声响,看着韩先此时忧郁的侧脸,直觉告诉她是在想某个女人。
韩先没有自投罗网的接过话题,瞥见南宫蓉裳手中的酒壶后笑道:“你似乎很喜欢喝酒?”
“这跟你想不想她有关系?”南宫蓉裳躲掉韩先要来拿酒的手后不依不饶。
“没想到堂堂杀官帮帮主也这么八卦”韩先无奈讪讪的收回手:“我在想很多人,想我那似乎无私了一辈子的师傅,想我那半吊子的师兄,还有一个跟着我两天便傻乎乎认为我是好人的笨女人,当然还有你口中的那个她。”
南宫蓉裳小酌了一口南宫家自己师傅酿的汾酒,并没有递给韩先的打算,能容忍韩先在她闺房里撒泼打滚已经是有着精神和物质双重洁癖她的极限了,道:“你貌似每次提到你那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师兄就是不由自主的叹口气,有渊源?”
清风袭来,南宫蓉裳习惯性的撩了一下耳边微乱的发丝,也就这时韩先才能感受到她也曾是钟鸣鼎食里耳濡目染熏陶出来的大小姐,不过普通人十分难以想象一个跋扈到连江湖上亡命之徒都三分敬三分怕的女人一旦妩媚起来是何等摇曳多姿,加上本身本钱就十分不俗,沐浴在清清洒洒月光下宛若仙人。
韩先及时的收回目光,这方面没有过多训练的他甚至还没有万花丛中过的朱应来的自然,南宫蓉裳嘴角荡漾起若有若无的笑意,又小酌了一口,对于韩先,八年来每天都要伪装自己的她难得可以敞开心扉摘掉面具去交流,因为短暂,所以她很珍惜,而且如果不短暂的话可能也不值得珍惜了吧,是个有意思的悖论。
“他叫韩楚,我俩的名字都是师傅取的,我的是出自韩非的“我有三宝,持而保之,一曰慈,二约俭,三约敢为天下先。”他呢是出自一句谚语“楚虽三户,亡秦必楚。””韩先顿了顿瞥见南宫蓉裳讶异的神情笑道:“你别多想,我俩没血缘关系,不然他我不会做梦都想把我给宰了。我俩都是孤儿,命不好,很幸运的被师傅给收留了。开始我觉得他可能是因为我分了一半师傅的关心才对我抱有敌意,后来才知道我错了,我不知道这么解释你能能不能懂,就像是一种宿命,江湖上莽夫的宿命是有朝一日能配上大兴城那边的锦绣鲤袋做一只帝王家的堂前燕,寒窗苦读食不果腹的读书人是奔着有朝一日能朝为寒舍郎暮登天子堂,而他韩楚的宿命就是要杀了我,这句话他亲口说了两次,第一次我一笑置之,第二次他差点成功了。”
韩先说的云淡风轻,但有着感同身受的南宫蓉裳自然可以理解那种时时刻刻处在杀机的风眼中的感觉,急忙问道:“后来呢,你们谁赢了。”
韩先趁着南宫蓉裳心不在焉顺利的把酒壶抢了过来,狠狠的灌了一大口,以饮后余香著称的汾酒在喉中肆无忌惮的倾泻直下,极为的快意。韩先丝毫没有要把酒壶还回去的意思,已一种不经过岁月的熏陶和世事的沉淀很难积累出的洒脱神情说道:“算是平手吧,我在他脸上留了道疤,他废了我一身修为。”
“平手?”南宫蓉裳破天荒的被韩先的云淡风轻逗笑了,刚笑一半突然好像想起什么似的笑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是抑制不住的惊恐颤抖:“你那时是不是已成赤帝!”
韩先似乎不愿意回忆太多,也没觉得一个十岁便可达到八成习武之人永远不能达到的高度是多么的惊世骇俗,在南宫蓉裳包含着深意的目光中喝了口酒后轻描淡写的说了声没错。
两姓联姻,一堂缔约,良缘永结,匹配同称。看此日桃花灼灼,宜室宜家,卜他年瓜瓞绵绵,尔昌尔炽。谨以白头之约,书向鸿笺,好将红叶之盟,载明鸳谱。此证。
这是一个白胡子老头千里迢迢给当时还是鼎盛时南宫家的一纸婚书,尚是幼龄的她很清楚的看到在潼关城最大的官面前都趾高气扬的爷爷在那个老人面前是如何的诚惶诚恐,然后那老头子笑眯眯的朝自己走,自己仿佛被点穴了一般任由那个老头拉起自己的手在上面摁了个鲜红色的手印。全家族的人都合不拢嘴只有她不为所动。那老头连口水都没喝留下一份婚书匆匆离开后后便杳无音讯,只是时隔几年传来一封精气神充足但笔力稚嫩简简单单四个字的信:“我已赤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