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无话,韩先还真就在南宫蓉裳的房里打了个地铺,还在震惊中的南宫蓉裳也没觉得什么不妥,不过一夜都在辗转反侧,窗外撒下来零零星星的月光在韩先身上印上一片雪白,南宫蓉裳就这么看着,昏昏沉沉的在鱼肚渐白时才渐渐睡去。
虽然被韩楚废了修为,但韩先毕竟曾雷打不动的入过赤帝,那是一种很玄妙的境界,心下一窍的通明带来的好处远远超过还在重楼境争压攀爬所能想象的极限,仅就肉身本体而言,就算也是右心位重楼巅峰的修行者遭受姜丞那一箭也是必死的结局,所以姜丞临死前才会有那么多不甘与难以置信,但如果他铁了心的近身厮杀天平的重心还在他那边,过了今年便可进阶天字号配上那象征着武夫极致的绣金鲤袋的姜丞对狮子搏兔这方面的道理显然造诣不深。
第二天一早,鸡鸣闻三里。伤口的愈合速度之快连韩先自己都觉得匪夷所思,看来当初自己那师傅拼了老命不惜拔苗助长的让自己入那赤帝还是有些作用的,别的不说,中了地字号一箭不仅没死没瘫不到三天就能活蹦乱跳的就是天大的恩赐了。
南宫蓉裳接过丫鬟递过来的沾了盐类似于柳条之类的树枝去外面漱口,韩先觉得好奇也就问那丫鬟要了一只,站在南宫蓉裳边上刷了好一会儿才发现这玩意是要剥皮的,怪不得自己刷的一嘴糙树皮,看的一边的南宫蓉裳捧腹大笑。
早餐是山里的野味,没什么过多的烹饪,但往往最精致的食材所需要的只是最朴实的烹饪,所以急需伤筋动骨一百天的韩先不顾形象的大快朵颐,风卷残云般看的南宫蓉裳和一边的丫鬟都瘆的慌,莫非进了这山都得沾染上那群犊子饿死鬼投胎的习性?
韩先和南宫蓉裳共处一室的消息还没放出去,不然那几个当家的可能就没法睡得这么安生了。天色还早,韩先吃完在桌子上没有挪地儿,韩先不动,潜意识里已经把韩先放在未婚夫位置上的南宫蓉裳也就在桌上坐着,搞得一边的丫鬟撤也不是不撤也不是。
“北山有哪些地方能藏人的?”韩先思考了会儿后又补充道:“是那种能藏着几十号人能藏好几天的。”
把这地儿已经当成自家后院的南宫蓉裳略微思索后便回答道:“北山只是当地人大致的说法,总的来说能分成三块,我们脚底下的女娲山,凤凰山,麒麟山;东边砚台山,蝎子山。”南宫蓉裳喝了口茶后加重语气继续说道:“还有就是最北边的十二禁沟!”
“说重点。”韩先一点都没有人在屋檐下的觉悟,看的一边的丫鬟一愣一愣的,大兄弟你在别人的地盘上这么嚣张真的好吗。
南宫蓉裳没计较这些,兴许她自己都尚未注意她在韩先面前真是脾气好的过了头。堂堂杀官帮帮主听到这么大逆不道的话语只是翻了个白眼便继续说道:“我们脚底下自然是不可能的,这三座山里但凡有点风吹草动我这里都会知道,至于东面那两座山,我估计可能性不是很大,太远了,而且路很难走,毕竟十二禁沟活生生的摆在那儿,没必要南辕北辙的自作自受,所以十二禁沟可能性最大。”
韩先闻言满眼皆是欣赏,一个女人胸部这么沉甸甸脑袋还能如此好使实在太过稀罕了。韩先将盘子简单收拾了下递给一旁诚惶诚恐的丫鬟,率先起身走到寨子外面,南宫蓉裳也随后跟上,韩先停下的有些突然,身后的南宫蓉裳有些措手不及的止步靠前了些后自觉的往后挪了挪,要是熟悉南宫蓉裳一贯作风的外人看到这一幕又不知该如何感慨了。
南宫蓉裳的寨子位于整个杀官帮的制高点,视野极佳,俯瞰着整个充满着匪气和怨气的杀官帮再瞧瞧边上倔强了八年的南宫蓉裳韩先木的眼睛微涩生出一股悲凉,感慨道:“要是给你一个出山的机会你同不同意?”
南宫蓉裳也学着韩先那样眯着眼凝视远方,不过这日复一日的景色显然对她并没有过多的吸引力,看似随性的回答道:“出山?我就一个官府白纸黑字用七百两真金白银通缉的要犯,你还当我是那些个不出世的隐士高人?退一万步说,我出了这座山,然后呢?再进下一座?”
韩先无言以对,其实他刚出口就后悔了,他就一个大兴城底下给人做桌子的,没啥嚣张跋扈通天的背景,如果强行拉虎皮扯大旗的话他那个类似于大隐隐于市的师傅算一个,不过其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特性也注定了仅限于拉虎皮而已。
你若盛开,清风自来;你若想扯,虎皮自来。
当韩先和南宫蓉裳一齐看到眼前的院子里几乎是伴随着诡异出现了一个若隐若现的浅白色身影,然后那抹光天化日之下突如其来的身影渐渐实化,凝出一个鹤发童颜仙风道骨无论是在大街上摆摊子算命还是钦天监里做帝师都极富卖相的老头儿。
目瞪口呆,震惊到了忘记去抵挡和反抗。
当然这些说的是南宫蓉裳的反应,韩先仅仅是用斜眼的余光瞥了一眼这个和自己一起十年的师傅然后毫不留情的打击道:“就是一个糊弄外行人的小把戏,身法快了些而已,先是运行到极致造成没人的错觉然后再渐渐放缓,就有这种效果了,说白了他其实一直就在那里,只不过我们看不见罢了。”
南宫蓉裳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花费老半天力气表演开场白的老头不干了,吹胡子瞪眼道:“韩先你个忘恩负义的兔崽子,想当年老子一把屎一把尿的把你养大,你就不能当着外人给老子兜点面子?白眼狼!”说完目光看向南宫蓉裳又立马换上一副自家长辈看儿媳妇的神情:“啧啧啧,你就是南宫家的那个女娃娃吧,韩先你小子走了****运了,当年老夫无心插柳柳成荫今儿一看还真是一出天大的造化,南宫家的女娃娃你也别怨我袖手旁观,我能把你保全下来已经是仁至义尽了,而且你那爷爷也是亲自点头答应过的,我跟这小子都不亏欠你南宫家的。”
作为又一个可以直着腰板接受当今圣上一揖的牛叉人物,不知修为几何不知年岁几何道号逍遥子的韩先楚算是把倚老卖老做到了极致。当事人南宫蓉裳自然知道这“****运”的真正含义,脸上腾的升起两抹羞红。一边的韩先彻底看不下去了,好不容易推心置腹酝酿出来想套近乎的感情,被自己这活宝师傅一折腾彻底歇菜,半推半桑好不容易的才把这老顽童请到屋里面省的在外头丢人现眼。
好不容易才想起来还有这样一号徒弟的韩先楚对韩先的做法显然很不满意,往门边上的太师椅上一躺头一别就这么如同老小孩样气铮铮的不说话。南宫蓉裳对这突如其来脾气古怪的长辈显然很难适应,只得试探道:“我这地窖里还有前朝时我们南宫家老祖宗就埋起来的杏花汾,师傅要不要尝尝?”
韩先横插一脚:“别,他就倚老卖老蹬鼻子上脸最在行,你要是把那酒拿出来你这杀官帮就别想消停了,而且你甭指望着他感恩啥的。”
韩先楚跳起来就是一脚,嘴上骂着兔崽子忘恩负义之类的,韩先也就跟他闹腾喊着为老不尊,一时间鸡飞狗跳,好不容易看见和平曙光的南宫蓉裳再次目瞪口呆。
事情的结局是南宫蓉裳还是把那个已经有七十个年头的杏花汾拿出来了,还好韩秋生对酒的问题上还算认真,只斟了一杯就快速的把酒塞给归复原位,刹那间沁人心脾满室留香,就连韩先这个对酒并不感冒的半吊子都知道能把酒酿到这个份上基本上就是极致了。
韩先楚小酌了一口,闭上眼睛憋着劲一点一滴的将这口原来连南宫家老太爷只舍得在三年一大寿的时候一筷子沾一点分给小辈然后能一小杯纠缠一夜的绝世杏花酿缓缓入喉,好半天才吐出一个好字,然后眯着眼缓缓说道:“南宫家的女娃娃,我没记错的话叫蓉裳是吧,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抚槛露华浓,也难为你那半吊子读书人的爷爷能想出这样的名字来,我今儿喝你这盏酒呢你也别心疼,就当你南宫家的嫁妆,要是还是心疼呢火就按那小子身上发,我是那小子师傅,世人都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又说父债子偿,错不了。”
韩先彻底没辙,惹不起还躲得起,赶紧把南宫蓉裳拉离事故现场,颇有歉意的说道:“他就那德行,你别在意,馋酒馋的跟什么似的,师母就嫌弃他这样才离开的。”
韩先话音刚落韩先楚的咆哮声就传了过来:“你个小兔崽子就知道在外面嚼舌根子给老子抹黑,是那疯婆娘没福气……”
南宫蓉裳看着无可奈何的韩先忍俊不禁,也许这几天的她笑的比她前几年加起来的都要多的多,犹如一抹百合,在韩先身边嫣然绽放,姹紫嫣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