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陛下。”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把尚在睡梦中的两个人惊醒。
“嗯……怎么回事?”简兮揉揉眼睛,嘟囔道。外头天刚亮,正是人最困顿的时候。,更何况前一夜着实把她折腾得不浅。
倒是曲敛晟似乎早就习惯,披上龙袍在简兮额上亲了一口,道:“简儿,朕出去一会,你再睡会儿。”
“嗯。”简兮还没清醒过来,嘤咛的应了一声,便接着抱着被子,像只小懒猫似的滚了一圈继续补眠了。
曲敛晟看她这副可爱粉嫩的样子,露出一个宠溺的笑容,然后轻手轻脚的走出去。
“什么事?”掩上门后,曲敛晟迈着沉稳的步伐走上正殿上方的龙塌道,敛去只有对简兮才会展现的温柔,他依然是那个一身霸气,凌然在上的寰天帝。
王成迈着急促的步子跟在后头,一脑门的汗,一看便知情况紧急:“四王爷手下来报,昨夜京城以东三百里处的小瀛洲突现袭兵,趁着雪夜破了王爷设下的埋伏,援军接到消息迅速前往,但是为大雪所阻,叛军现已占领了小瀛洲。”小瀛洲是京城的重要防线之一,破了小瀛洲那京城东面几乎是东门大开迎客了。
“敌军多少人?”
“据探子营回报,大概五万。”
“怀扬那边怎么样了?”曲敛晟饶是早有准备,也没想到敌军会破了曲怀扬的埋伏。
“四王爷手中两万兵马只剩不到一万,且王爷胸口中了一箭,被部下掩护离开,现下正往回赶。”王成一字一句的回禀着,言语中尽是叹惋焦急。
“速宣大将军李立,兵部尚书何浩天,宰辅邵允文,威武将军范炯进宫拜见!”曲敛晟肃眉令道。
“大将军等人得到消息后立刻进宫,现下正在上书房外等待陛下宣见。”王成禀报道。
“那还不快摆架上书房!”曲敛晟闻声立刻起身,疾步向上书房去。王成顾及着天寒地冻,陛下的身子恐受不住的,忙回去取了件黑貂大裘,追上曲敛晟,帮他披上。曲敛晟没有说话,神思肃然,薄唇紧抿着,一边快步行走着,一边思索着。黑锻锦靴踩在雪地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他着实没料到去曲古意竟然会在前一日打败,帝师松懈的情况下,冒着大雪,奇袭小瀛洲,不得不说这一招实在是精彩。
就算是曲怀扬,也断断料不到,曲古意竟然敢在如此糟糕的天气里出兵,且日间刚经历过一场大败,士气低迷的情况下行此一役。这着实与用兵之法相悖。而且令人疑惑的是,他们到底是如何在数尺积雪中如履平地的,如何在漫天大雪里分辨方向的?难道,有什么高人在背后指点?
思及此,曲敛晟的拳头悄悄的握紧了,鹰目如炬,定定的凝视着那个刚泛起一丝鱼肚白的东方。
“臣等叩见陛下。”几名心腹大臣见到曲敛晟,立刻跪下拜见。几人均是一声寒霜,不知等了多久了。
曲敛晟也不多说什么,对威武将军令道:“范炯听令:朕派汝率两千兵马速速前去接应四王爷!务必将四王爷完完整整的带回来!”
“臣得令!”范炯立刻告退。
“小瀛洲之役想必众爱卿都知道了吧,朕也不说什么了,曲古意现下占据小瀛洲,爱卿们有何良策?”曲敛晟在路上受了些风,低声咳了两声,王成见此立刻命人呈上暖身的茶水,曲敛晟却搁到一边,并没有碰。
“陛下,虎头营八万士兵昨日大战后,疲惫不堪,正扎营在澜沧江边休憩,要赶回来守城的话,不眠不休,至少两天,再加上积雪深厚,着实为难的,我们只好等着。现下只有将驻守西面漠原的两万伏兵急调过去,抵挡叛军。”大将军说道。
“不行!如果曲古意的第三路人马再袭西面,那我方必定无回天之力了!”邵允文反对道。
“那你说怎么办?”大将军顶道。
“你这是在问朕吗?”曲敛晟低喝一声,几人皆不敢多言,跪下请罪。
“臣等不敢,请陛下恕罪。”
“好了,好了。大将军听令,朕赐你千里马,命你遣一万漠原守兵先去小瀛洲拖住曲古意的五万大军,剩下的一万固守漠原,等待虎头军返城,不得有误。”曲敛晟现下也没空与他们计较,刻不容缓的下令道。
“臣遵旨!”
曲敛晟定定的看着他道:“两天,这两天之内就算是战到只剩一兵一卒,也给朕撑着。否则提头来见!”
大将军豪气升腾,昊声道:“陛下放心,臣就算是战死沙场,也要替陛下守住小瀛洲!”说罢,昂首阔步告退,跨上千里马,冲进那片白茫之中。
头有些晕沉,却还得撑着,曲敛晟继续道:“邵允文,朕问你,大司马那里的情况如何?二十万西北大军何时能够赶到?”
“回陛下,西北离京城何止千里,现下正在极力往回赶,大司马先行帅五万精兵快马加鞭,十五日之后方能赶回。剩下的十五万大军多则一月,少则二十几日,才能抵京。”邵允文当朝宰辅,年三十,少时跟随寰天帝,为左膀右臂,虽貌文弱,但实则武功建树颇丰。
“十五日。”曲敛晟闭上眼睛,揉着发痛的太阳穴,宛如叹息一般说道,“以一敌五,就算大将军能撑过这二日,等到虎头营救援。那剩下的十三日,又不知曲古意又会出什么手段了。”敌暗我明,曲古意三路大军才出了两路,不知下次再袭是什么时候,次次救援,士兵必会疲于奔命,士气必会大降。再加上城中近日已经人心惶惶,民心不稳,农工商主要三个产业皆受到重创。
“邵允文,朕命你拟定公文,安抚百姓,加强京城戒严,严禁异党趁乱造势,务必要保城内安稳。”
“臣定不负君望。”
“兵部尚书何浩天,将礼部尚书魏延庆、郎中令陈云之、户部侍郎朱载、周庆,统统压入大理寺严加审问,以儆效尤!”曲敛晟眼神凌厉道,一掌狠狠拍在案上,茶碗应声滚到地上,溅起一地的水花。
“臣领命。”何浩天受命,与邵允文并肩而去。
更声响起,预示着已入卯时,但天还是阴沉沉的压抑着,沉甸甸的黑云在空中翻滚,乌云压城城欲摧。
宽敞得甚至空旷的上书房里,精铜瑞兽镂空三角鼎里,永远缭绕着清淡的龙涎香的味道,只是在这寒冬里,显得异样的清冷。
“轰隆”一声冬雷乍起,却不见雪落,寒风如刀割,萧条枯萎树木随风倾斜。预示着一场风暴的到来。
简兮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已经是巳时,曲敛晟一直静默的坐在上书房里,等着前方传来的消息。心知他此刻必是心烦的,也不劝他,只命人把搬来几个炭炉,驱走这一室的寒气。
然后静静的陪在他身边,奢望着时间能够快一点过去。然后为什么时间还是像竹筒里的水,一滴一滴的,在眼前缓缓,滴落。打在心间上,莫名的心慌。
战报来报:我军与叛军正面冲突,大将军英明神武,以两千士兵做饵,诱敌两万于埋伏之中,暂得小胜,敌军暂且回营,但是恐怕并不能支撑多久。
不知道过了多久,曲敛晟紧蹙的眉一直未曾舒展过,朝内人心惶惶,人人自危。虽然已抓了几名官员以儆效尤,但是背地里各自还是暗潮汹涌,无可奈何。
“大将军带兵多年,也曾有过以少胜多的战绩,这两天一定能够抵挡过去的。”简兮安慰道。
“嗯。”曲敛晟焦虑过甚,引发了体内淤积的寒毒,一刻内咳嗽不止。
简兮迅速取过太医备下的药丸,送入曲敛晟口中:“陛下,保重龙体啊,臣妾恳请陛下先回保和殿,这里寒气太重啊。”再端一杯茶送到他嘴边,恳求道。
上书房本就阴冷,就算几个炭炉也无法抵抗住从外面透进的寒气。
曲敛晟压抑着咳嗽,朝简兮安慰的笑笑,说道:“朕没事……咳咳,爱妃莫担心。”
简兮还要说些什么,却被打断。
“陛下,不好了!”一声长呼,一名小太监连滚带爬的跌进上书房。
“西面五百里突现第三路大军,打着‘正皇室’的旗号,正向漠原进发!”小太监吓得浑身发抖。
“什么?!”曲敛晟猛地站起身,头晕眼花,堪堪跌在长塌上。
“陛……陛下。”小太监吓得全身发软。
邵允文也顾不得通报,叩见道:“漠原守备刚刚来报,西面又现一路叛军,凭着一份先帝遗诏,打着‘奉先帝,正皇室’的黄旗,大路人马向漠原进攻。传言说:陛下枉顾先帝遗命,夺位弑兄,名不正儿言不顺,故先帝托魂于大王爷……清,清邪佞,保国山……”
曲敛晟眼前一黑,胸口一闷,一口鲜血径直喷出,晕倒下去。
“陛下!快来人,把陛下送回保和殿,宣太医医药伺候!”简兮惊叫一声,顾不得许多,忙令道。
一干宫女太监忙匆匆将人送回去。
邵允文也想跟过去,被简兮拉住。
简兮双唇泛白,颤抖的问道:“什么遗诏?”她心里有点害怕,害怕那个真相是不是与心中所想的一样。
邵允文有一刻的迟疑,终究回道:“正是上次假冒秀女进宫的贼人盗走的那份先皇亲笔。”
简兮大惊,脚下踉跄几步,双腿一软,直直的跌倒在地。天呐,自己到底干了什么?!帮助九舞闯文渊阁,破隐墙,盗文书的那个人,正是她自己。结果,她万万没有想到,竟然导致今天这样的局面!怎么办?怎么办?
“娘娘!”
简兮听不到任何声音,眼前一昏,瘫软在地上,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