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事到了这个地步,基本等于——以命换命。
敌军集结了五万叛军,将附近的城镇搜刮得寸草不留,烧杀掳掠,简直与强盗无异,一路快马加鞭,终于在三日之内兵临肆京城下。后面还有几万士兵在其后抢掠粮草,以及阻挠援军回城防守,如果猜得不错的话,这些应该都是北矣士兵所假扮的。
曲古意终于现身了,整个叛军的目的很明确,将肆京团团包围,使之到孤立无援之境,再攻下城池,到时候大势已定,就算再多的援军到达,业已于事无补。
城门早在三日前便下令关上,无论百姓官员一律不得进出。五千新兵早已驻防,还有内宫的留下的五千禁卫军也悉数上了前线。城内百姓知晓其中利害者,纷纷表示愿意与肆京共存亡,与陛下共存亡之心。
几乎已经到了生死存亡之际,人人自危。
“大将军在哪儿?”简兮再次披上大红风衣,带上银色面具登上城头,拉住一个值班的小兵问道。
小兵行了个礼,指了指墙头上背着他们正在跟几个将军商量的战略部署的大将军。
简兮点头,向他们走去。
“统帅!”几个将士见简兮来了,纷纷起身行礼。
简兮摆摆手,上前亲自将大将军扶起,道:“诸位将军免礼。我是来看看情况如何了?”
大将军上次受的伤还没完全愈合,行动还有不便,特别是胸口那一箭着实重得很,到现在弯腰还不是很方便。
“曲古意在阵前拉下大旗,说陛下枉顾先皇遗命,诛弟弑兄,说什么……替天行道,匡扶正主……”大将军犹豫道。
简兮藏在面具下的表情淡淡的,越过城头看向原处苍翠的山峦,以及如山峦般横亘在城池周围乌压压一片,竟不知是是木是兵。简兮眉头皱起道:“传令礼部尚书:把叛军四处烧杀掳掠的消息务必通告到全国,曲古意手上遗书是假,叛谋才是真。”
“是!”传令官立刻得令下去通报礼部尚书。
曲古意手上的那份遗书不管是真是假,都不能让它成“真”,都不能让他拿出来当谋反的金牌令箭。有了曲古意为筹粮草,到处烧杀掳掠毁城灭镇的事实,再大肆宣传一下,定遭世人诟骂,那封先皇亲笔就真不了!
“曲古意两个时辰前派人到城门下叫阵,一个时辰前又来叫阵,虽未真的攻打,但是接连的叫阵,已经教我军君心不稳。这是如何是好啊?”骠骑大将军请示道。
还没说完,城门外又是一阵马蹄轰鸣,只见百丈之外,滚滚黄尘铺天盖地而来,顷刻间上百匹良驹,千名步兵便行至城门之下。
“统帅,这——”骠骑将军不想刚说着,这就来了,吓了一跳,下意识的求助于简兮。
简兮抿起唇,沉声道:“去看看。”
城外叛军已经开始叫嚣,一名身穿黑色战甲的手中一把百斤画戟,朝着守城军狂傲叫嚣道:“无胆小儿,躲在城里算什么英雄?有本事出来与我一战!一帮龟孙子,哈哈哈哈……”
“怎么?都不敢?那还不快叫我一声‘爷爷’,求爷爷我饶你们一条小命?哈哈哈哈……”
“哈哈,快叫‘爷爷’啊,哈哈哈哈……”
与他同来叫阵的上千名士兵都哄笑起来,笑声在这空旷的寒冬里更加嚣张刺耳,直笑得城门守军气得脸一阵红一阵白,皆愤愤的抓着手里的兵器欲下去杀杀对方的锐气。却碍于军令不敢自作主张。
连番三次遭到辱骂,几名将军也耐不下去了,威武将军本是火爆脾性,哪受的住这气,骂一声:“妈的!老子血战沙场的时候你们还不知道在哪儿吃奶!敢到老子面前猖狂,找死!”拎起他的双背大刀就要开城门应战。
“慢!”一声清喝,止住威武将军的脚步。
“统帅!”威武将军见简兮来了,不敢造次,拱手行了个礼,但语气仍是不忿的。简兮早就下令,不管敌军如何叫阵谩骂都不准擅自出城。对于他这样烈血的武将来说,这简直是忍无可忍。
简兮点点头道:“请威武将军随本帅到城门上一看。”威武将军还想着下去教训这一帮混蛋,却被简兮一个冷厉的眼神喝止住,心不甘情不愿的跟在简兮身后。
十丈高城,巍巍而上,简兮一身大红色的风衣在风中翻飞鼓舞着,宛如一张鲜红的旗帜,屹立于城头之上,也屹立于众将士的眼中。
一身大红风衣,一张鬼神莫辩的银色面具,一出现在城头上便教敌军一愣。要知道几日前的雁荡山一役上,立于雁荡山顶的那个挥斥方遒,一挥手便可操控生死的战神般的影子便深深的刻在叛军的心中。
传闻中澜沧江一役中,出谋划策,打败叛军的幕后军师也是这个人。甚至有传闻说,这个竟是麒麟转世,没有人知道是不是真的,也没有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只知道这个人如神祗般的存在,在情况极度恶劣的情况下,犹能,翻手为云。扭转乾坤。
但这正中简兮下怀,她要的就是塑造一个不可打败的战神的形象。只要她一出现,便能让敌军方寸大乱。
“骠骑大将军有劳了。”简兮见时机已到,转过头,朝骠骑大将军微微一点头。
骠骑将军领会,立刻拿出早准备好的,先皇亲赐的黄金大弓,架在城垒之上,摆开阵势,一把飞羽金箭重达十数斤由下属双手合抱着交到骠骑大将军手中。
拉弓、射箭、箭出,一气呵成,只见那只金色刺目的飞箭带着凌云之势,集起一阵可怕的寒风,朝着敌军破空而去,敌军没料到前两次的成功叫阵之后,第三次竟得到如此回应,没有准备一下乱了阵脚,前方的马匹都乱跑起来。
一瞬间的事,敌军还没反应过来,大旗已经折断,叛军见状立刻扛起断了的大旗,往回撤退。
一下子退了敌军,将士们立刻振奋起来,简兮也舒了口气。要知道决定一场战事胜负的关键:天时地利人和,三者缺一不可。尤其是现在这种敌众我寡的情况下,我军若是士气不振,那这场仗的结局基本就已经决定了:必败无疑。
敌军吃这一箭,今日恐怕不会再来挑衅。但也只是片刻安宁罢了,这两日内一定会攻城。
简兮看着这些守卫的士兵,一般是禁卫军,一半则是刚征进来的新兵,从未真正的上过战场,战斗力可想而知。
简兮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
叛军的攻势来得比想象中的还要快,当天夜里,一阵火光把城门照得是亮如白昼。阵阵厮杀吼叫声如同海上咆哮的风暴卷入耳中。城门上急促的脚步声,喊叫声不绝如缕。
简兮跟将士们一起守在城门上,累了一天正在城内临时扎下的营帐内闭目养神,没想到敌军竟然这个时候进攻。日间连番几次的叫阵已经把我军的精神耗尽,现下正值疲累之时,竟然趁此时攻城,这一招不可不谓毒辣。
简兮立刻命自己清醒过来,上城门观察敌军攻城的情况。只见上万敌军集齐在城门之下,火光四起,烈焰入天。一只只带火的箭头如雨射向城头,将城头的桅杆悉数被焚毁,城墙上坚守的士兵们抵挡不住,纷纷被从城墙上射下,坠下城门。
“快!立起盾墙!”简兮立即吼声令道。
“是!”新兵被换下,禁卫军立刻训练有素的执起盾牌在城墙上筑起一面盾墙,但是仍有不少火箭越过盾墙射入城门内。
盾墙并没有能支撑多久,敌军趁势搭梯攻城,成百上千的叛军爬上架在城门上的云梯企图攻上城门。
一方面要抵挡敌军的火箭,一方面要挡住企图强攻城门的叛军,着实吃力。
眼看着已经有十几个叛军钻空子爬上了城门,又被禁卫军一刀砍死,整个城门上硝烟滚滚,弥漫了浓重的血腥味。
“投石!”简兮不顾阻拦,坚持在城门与将士们共生死。
随着简兮一声令下,大大小小的石块从城门上滚下,将大批的叛军砸下城门。
“排沙!”一担担沙土刚从热锅里下来,尽数被运到城门,滚滚黄沙从城门撒下,带着灼灼的高温,将企图攀爬而上的叛军烫得哀号遍野,纷纷从云梯上坠落而下。同时也将城门下的火堆扑灭。
简兮的策略终于暂时止住了叛军的攻势,但是她心里明白,沙石阵支撑不了多久的。沙子、石块毕竟有限,这样不是长久之计。
“统帅,这里太危险,还请统帅下城门吧。”骠骑大将军一面挥刀将仍旧试图攀爬上来的叛军斩杀,一面劝着简兮。
这种情况下,她的存在没有多大的价值,反而可能会成为将士们的负累,简兮咬咬牙,听从劝诫,在掩护下下了城门。
城门高且坚,易守难攻,一时半刻是难以被攻下的。又有诸位将军坐镇,好歹成功撑下这一夜。
天亮时分,一轮白日从远处的山峦之中跃出,照亮了城门上斑斑血迹,具具尸骨,苍凉宛如哀歌。
简兮一夜未睡,听着报上来的死亡数目,手心掐出一层层的汗:我军紧凑出来的一万守城军,仅这一夜,便失去了近两千人。
叛军此次不得,接下来会不断叫阵进攻,这样子,不需三日就会把我军给拖垮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