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浩从店铺走了出来,见郭逸逍一掌抵在那泼皮的天灵盖上,冷冷笑道:“这贱仆无能被你擒住,你一掌杀了他便是。”
那泼皮闻言,惊得瑟瑟发抖,忙颤声说道:“宇文大爷饶命啊。”
旁人均觉得好笑,这泼皮一条性命是在那少年手里,怎么不求少年手下留情,却求起了宇文浩不要杀他。
在这泼皮的心里,宇文浩自是比郭逸逍可怖百倍,泼皮虽惧惮郭逸逍,但更怕宇文浩三分。
郭逸逍曾闻宇文浩视人命为草芥,当下又见他对自己的仆人都这般狠心,不由得暗道:
“宇文浩心肠如此狠毒,今后不知有多少无辜之人要惨遭他的毒手。”
想到这里,郭逸逍不禁心头一热,俨然喝道:“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你们怎敢在此寻衅滋事。”
宇文浩冷冷的道:“你是什么人,竟敢和我这么说话。”
郭逸逍怒道:“你们如此嚣张跋扈,欺侮良民,即便是小小市民,也可说你的不是。”
宇文浩道:“你想寻死吗,我成全你。”
一言甫毕,但见宇文浩挥了挥手手,站在他身旁的乌弦便要出手,忽听远方传来焦急的喊声:
“宇文公子不好啦,大事不好啦!”
那说话之人狂奔而来,一身仆人的打扮,只见他仓皇说道:“夫人她的病又重了,她要公子回去吩咐后事。”
宇文浩闻言,脸上露出惊骇之色,二话不说忙向宇文府赶去。
郭逸逍见众泼皮都走了,便移开了手,放过那掌下的泼皮,叫其踉跄而逃。
浮沉药铺的店伙计起初见郭逸逍叫宇文浩出去,都暗暗为他捏了一把冷汗,但见此刻宇文浩远走,郭逸逍保了药铺的周全,众伙计心下甚是感激,便将此事告知掌柜。
掌柜心中大喜,忙上前道:“多谢公子搭救。”
郭逸逍道:“此并非我之功劳,掌柜的不必言谢。”
掌柜道:“那宇文公子甫要砸了小店,幸得公子忽将他叫了出去,否则小店不毁,也要被砸得血本无归。此谢应当,敢问公子贵姓?”
郭逸逍道:“我姓郭。”
掌柜躬身说道:“若不是郭公子义气相助,只怕浮沉药铺就要闭门大吉了。”
郭逸逍道:“宇文浩何因故要为难你们?”
掌柜叹了口气说道:“宇文公子的令堂病重,以往都是我们浮沉药铺送药医治,如今宇文公子母亲旧疾复来,宇文公子便向我们问药,但我们却是无论如何都拿不出手了。”
郭逸逍奇道:“这是为何?”
掌柜道:“其实这药是一位归隐的炼丹大师所制,放眼整个剑灵镇也只有她可以做得。但前段阵子不知何故,这位高人却不再供应我们这一味药丹,宇文公子见我们交不出药,便扬言要砸了我们的药铺。”
郭逸逍道:“掌柜的可否有亲自去向这位高人求药?”
掌柜摇了摇头道:“也不知是不是命里劫数,那位婆婆无论如何都不愿提供这味丹药。”
郭逸逍眉头微皱道:“宇文浩虽然可恶,但其母亲却是无辜,这婆婆既有丹药又岂能不救?”
掌柜道:“这位婆婆行事乖戾,非常人所能辨,我们自是不明其理,三番五次派人前去求药,老身也亲自前往,但结果都是被扫了出来。”
掌柜又道:“事到如今只能先关了店铺,待……待风头过去之后再作打算吧。”
他本想说待宇文公子的母亲殒命之后再来开张,但想想宇文商会耳目众多,若是被宇文浩知晓,只怕他命都没了,还说什么开张不开张的话。
郭逸逍道:“那宇文浩的令堂会怎样?”
掌柜摇头道:“她患上顽疾绝症,若是没有丹药必是无法活命的。”
郭逸逍心想:“宇文浩的母亲不过是生了个作恶多端的儿子,但也不至罪该万死,我既已知道岂能不管。”于是说道:“掌柜的也先别关门,我去替你求药便是。”
掌柜愣了片刻,欣然道:“如此极好,那婆婆见你是生面孔,没准还真答允了你。”
那掌柜说了炼金婆婆的住址和丹药的名字,郭逸逍遂前往那婆婆的所在。
那婆婆住在城外的江边,庭院前种满花卉,花朶鲜艳夺目,色彩缤纷,叫人应接不暇。
郭逸逍推开篱笆的竹门,刚要迈步向前,却听屋内传来一声娇喝:
“来人是谁且报上名来。”
听声音分明是16岁左右,碧玉年华的少女。
郭逸逍愣了愣,暗道:“这怎么是年轻姑娘的声音?”当下说道:“在下特来向婆婆求药救人。”
那里屋的姑娘又道:“婆婆不在,你改日再来吧。”
郭逸逍道:“既然婆婆不在,不知姑娘能否做主,救人要紧,还请姑娘赐药,在下感激不尽。”
隔了良久,房门忽地自行敞开,一个苍老的声音悠悠响起:“你进来我有话问你。”
郭逸逍走了进去,不见婆婆却见一个清丽端秀,姿容极美的姑娘亭亭立于眼前,她生得淡雅绝俗,美若出尘仙子,但神色间却是冰冷淡漠,莫可逼视。
姑娘的右眼睁开而左眼紧闭,似是眇了一只眼睛。
郭逸逍问道:“婆婆在何处,还请姑娘告知。”
却听里屋传来声音道:“婆婆我在里屋,你有什么话就说吧,婆婆我能听得见。”
郭逸逍作辑问好声,婆婆咳嗽说道:“好好好,我还没死呢,你说你来求药,是谁告诉你的?”
郭逸逍如实说道:“是浮沉药铺的掌柜告诉晚辈,晚辈急于救人,所以先行过来向婆婆求药。”
婆婆道:“你说你要救人,我且问你,你要救的是谁,求的又是什么药?”
郭逸逍道:“晚辈所救之人是宇文浩的母亲包氏,所求之药则是雪凤紫丹。”
婆婆哼了一声道:“我就知道会是这样,那包氏上回服了雪凤紫丹至此已有三月,想来又是热疾侵体。那浮沉药铺的掌柜来问药时,可没告诉我这药是给包氏治病的。我若是早些知道,就不给他们这些丹药,早些让包氏活活烫死。”
郭逸逍心中一凛,暗道:“包氏想必就是宇文浩的令堂,她原本无过,何至受此大罪,婆婆未免也忒毒辣了吧。”
婆婆道:“你别怪我心狠,那包氏是宇文汉之妻,宇文浩之母,这两人恶迹昭著,是十恶不赦的大坏人,故而那包氏也不见得是什么好货色。”
其实包氏嫁给宇文汉实属被迫,在圣羽人界偏远的边裔城镇,时时有强抢民女为妻之事发生。
宇文浩之父,宇文汉年少时是剑灵镇的大鱼贩,一日出海捕鱼偶遇风浪,大浪将渔船打翻,宇文汉险些葬身鱼腹,也算是他命大,攀浮在断木板之上,竟是漂流到了一座海岛之上,被包氏所救。
海岛只有数十口人,又远离岸陆,是以民风淳朴,见宇文汉遇难,遂连日悉心照料。
起初宇文汉也好生感激,但自见到包氏之日起,被其美貌震摄,便茶思饭想,夜不能寝。
又过了十数日,宇文汉终于康复,岛民赠了他食物和船只,送他出海。宇文汉凭借其出色的航海技艺,安然回到剑灵镇。
但此后每每想到包氏,心中恍若少了些什么。
半年后,宇文汉率领海贼前往海岛,一夜便将岛上几十口人尽数杀光,留包氏和其父母回剑灵小镇,宇文汉强迫包氏与他成婚,若包氏不答应,便要杀了她的父母亲,还叫她喝双亲之血,吃父母之肉。
包氏骇怕至极,如何能不答应,这才与他完婚,生下了宇文浩。
郭逸逍虽不知这些,但包氏从未做过一件伤天害理之事,心有不忿,嘴上说道:“冤有头债有主,罪恶满盈的毕竟是那宇文父子,婆婆岂能冤枉了好人。”
婆婆哼了一声道:“你既然知道他们父子不是善类,又怎能救他们的家人,你这是助纣为虐,婆婆我见你心底仁厚,劝你还是不要多管闲事为好。”
郭逸逍道:“晚辈在别人面前夸下海口,定要取回雪凤紫丹,婆婆若不给,晚辈还能做人么。”
婆婆道:“是在那掌柜面前说的吧?哼,那掌柜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竟然相助宇文父子,为虎添翼。”
郭逸逍道:“婆婆既是前辈高人,定然心胸宽广,如四海无量,谁是谁非心中自有定夺。那包氏实是无辜之人,前辈是炼金术士,必然医德非凡,又岂有见死不救之理,晚辈斗胆,在此替包氏向婆婆谢过,大恩大德无以回报,晚辈愿为婆婆做牛做马。”
里屋沉寂了许久,那大厅里的姑娘望向郭逸逍,脸上颇有不悦,似在责怪郭逸逍惹恼婆婆生气一般。
婆婆忽道:“那包氏是你的什么人,竟让你这般出力讨好。”
郭逸逍道:“晚辈与包氏素未蒙面,谈不上相识,更说不上有什么关系,但晚辈答允别人,男子汉言出必行,求不到药晚辈是不会走的。”
婆婆笑道:“好,好,好一个男子汉大丈夫,你赖在我这里求药便是撒泼之举,又如何称得上男子汉大丈夫。”
转而又道:“罢了罢了,你既如此有心,婆婆我也不要你做牛做马,只须你答应婆婆一件事,婆婆这便将雪凤紫丹双手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