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逸逍不明白小夭为什么突然说起了人话,更不明白小夭为什么咬了他一口,此刻心中的疑窦只有小夭可以解答。
但小夭如患了失心疯,灵活不已,蹿跳不休,别说捉到它,连它的尾巴都摸不到。
郭逸逍转身关紧门窗,以免小夭跑了出去,届时再也找不回它。
他又找到了昔日关住小夭的铁笼,道:“小夭过来。”
只见小夭跃上方桌,说道:“可笑可笑,本尊可不是什么小夭,本尊是上界的羽士,羽尊欧阳烈是也!你这山野蛮童,岂知本尊的厉害。”
郭逸逍愣了片刻,暗道:“小夭原不会说话,现下却说得如此流畅,条理清晰,绝非胡言妄语,如果他真是上界羽士,待我问问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郭逸逍道:“倘若前辈是上界的高人羽士,还请前辈出示证明。”
欧阳烈叫道:“本尊要能证明,早就一掌弊你这小娃。”
郭逸逍皱眉道:“前辈若是上界羽尊,自当是德才兼备,又岂会如此无礼,你究竟是何方妖怪,快快现出原形吧!”
欧阳烈怒道:“我气在头上,不骂人心里不痛快,你且先叫我骂得舒服了,我再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一相告。”
郭逸逍嘴巴甫动,欧阳烈已兀自指天骂地,期间骂到一个人的名字,似是叫段什么品,待欧阳烈足足骂了一炷香的时辰,这才罢休。
欧阳烈的谩骂引来郭逸逍的邻里,那邻里在门外问道:“郭兄是在与人争执吗,要不要我来助你?”
郭逸逍正想邀他进来,却被欧阳烈的小爪抵住了嘴巴,示意让郭逸逍不许声张。
欧阳烈低声道:“不许让被人知道本尊的身份!”
郭逸逍只觉他说话滑稽,但语气中自有股威严之意,教人难以违抗。
郭逸逍道:“多谢张兄,小弟可以应付。”
那姓张的邻里见郭逸逍并不开门说话,也不自讨没趣,关切几句便回了房去。
欧阳烈道:“你绝对不可向别人说起我的事,知也不知?”
郭逸逍道:“事情的始末还望前辈相告。”
欧阳烈愤然道:“本尊之所以落入下界,全拜一个名叫段正品的畜生所赐。他诬本尊残害同门,还令同门追杀三月之久,本尊顾及同门情谊,却没能将他杀死,反而落得躯壳毁灭的收场。幸好本尊的一缕魂念穿过了结界,本想夺舍你的肉身,没想到这只家鼠竟能发现本尊的魂念,舍身救主。唉,本尊以仗义闻名,却也因这只家鼠的仗义而落得如此,做了个人不是人,鼠不是鼠的东西。”
郭逸逍心中一凛,暗道:“若不是小夭,只怕我早被这人给夺去了肉身。”一念至此,他不自禁的感到一阵后怕,冲口说道:“前辈原是要杀我?”
欧阳烈露出慌张囧迫之色,但即又镇定说道:“怎么,本尊都这么惨了,难道你就没有一点怜悯之心吗?”
郭逸逍皱眉道:“如若被前辈夺舍了肉身,我还有命在?前辈这是滥杀无辜,实在不妥。”
欧阳烈哼了一声,道:“难道为了大义,牺牲你一个小小山野蛮童这也不行?”
郭逸逍奇道:“什么大义?”欧阳烈凛然道:“本尊要为陈师兄报仇雪恨!”
郭逸逍问道:“陈师兄此刻何在?”
欧阳烈闻言便大怒道:“陈师兄被段正品所杀,已尸骨无存!此仇不报,本尊有何面目到冥界与陈师兄相会?”
郭逸逍自知说错了话,遂歉然说道:“晚辈愿相助前辈,但这夺舍之事切莫要再做啦。”
欧阳烈道也不说话,想是自知理亏。
郭逸逍问道:“前辈要何时才将小夭归还?”
欧阳烈瞪大了眼睛,道:“本尊既没有借,何来归还之说?”
郭逸逍讶然道:“前辈……你这是暴取豪夺呀!”
欧阳烈喝道:“你这小子,且问你,是老鼠的命重要还是人命重要。”
郭逸逍道:“难道没有别的办法吗,晚辈去找个死人给您附身。”
欧阳烈道:“你当本尊是妖魔鬼怪吗,出的什么馊主意。”
郭逸逍道:“既然如此,就请前辈出谋划策,若能使前辈脱出困境,又能让小夭恢复如初,晚辈自当竭尽全力。”
欧阳烈叹道:“没办法了,没办法了。”又摇了摇头道:“本尊知你想要回小夭,其实本尊又何尝不想摆脱这枷锁牢笼。这具躯壳不但无法使用灵命吐决,还不能抽离魂念,唉,本尊算是栽了。”
郭逸逍不觉悲从中来,道:“前辈也不要太过伤怀,冥冥之中自有天数,也许这才是前辈最好的解脱。”
欧阳烈咕哝道:“冥冥之中自有天数……”转瞬又欣喜若狂的说道:“是了是了,确实如此,贼老天没让本尊附身于你,定是觉得本尊自个无法报仇雪恨,是以才派这只耗子来捣蛋。”
郭逸逍见他由悲转喜,只觉他已然想通,但念起小夭不由得暗暗伤心,说道:“前辈能看得开便是好的,只可惜晚辈的小夭是回不来了。”
欧阳烈忽道:“你叫什么名字?”
郭逸逍愣了半响,答道:“晚辈名叫郭逸逍。”
欧阳烈道:“逸逍,逸逍,乐逸逍遥,好极好极。逸逍兄弟,本尊有一事相求,小兄弟可不能拒绝呀。”
郭逸逍说道:“前辈有什么事,晚辈若能做到,定然答允。”
欧阳烈笑道:“好极好极,这事呢其实不难,既不是要你上刀山,也不是要你下火海,本尊只要你杀了一个人,仅此而已。”
郭逸逍惊道:“前辈既是上界羽尊,敌人想必也不会相差多少,晚辈只是灵剑宫扫地书童,岂能胜任?”
欧阳烈道:“你现在不行,不代表以后不行,只要本尊传你羽术,登云上界还不是指日可待,信手拈来之事。”
郭逸逍心想:“此人夺舍了小夭的肉身,也不知会不会传我一些旁门左道,以此再来害我。”便道:“多谢前辈好意,但晚辈不能答允。”
欧阳烈道:“你怕本尊夺舍你的肉身,是不是?你大可放心,本尊绝非卑鄙无耻的小人。”
郭逸逍沉吟道:“前辈自是光明磊落的大英雄,但此事太过重大,晚辈还须再作考虑。”
欧阳烈暗道:“我只要每天在他耳旁念些圣羽残卷的口诀,也不怕他不学,既然学会了那自然就是答应我了。届时他以陌生的面孔返回上界,那畜生绝对料想不到,如此我何惧大仇不报。”
想到这里,欧阳烈不禁大笑起来,郭逸逍暗道:“我还没答应他呢,他怎地如此高兴?莫非是疯了不成。”
欧阳烈爽朗说道:“好,好,本尊就让你考虑几天。”
这天夜里,郭逸逍不免为小夭的“离世”而感到悲伤不已。他躺在床上准备入睡,哪知欧阳烈却在床头柜上絮絮叨叨,似在念书。郭逸逍当即竖耳聆听,只听欧阳烈念道:
“……玄气游走尽皆如丝,体内血脉倒逆而流,玄气居于体内,是以气生力,力生根,盘于五脏六腑,四肢八大谿……”
郭逸逍虽不知玄气是甚,但觉得好奇有趣,便将欧阳烈所说之言暗记于心,到深夜才沉沉睡去。
次日醒来,郭逸逍只觉精神抖擞,心想是昨夜睡得安稳的原故,并不放在心上。
但走起路时身轻如燕,却是叫他百思不得其解。
霍地想起欧阳烈睡前所念之词,郭逸逍不由得心中一凛,暗道:“莫非欧阳烈前辈昨夜所念的竟是……竟是什么神奇的功法?才叫我如此受用。但我若是学了他的功法,就等于应允了他。不成不成,我要与他理论去。”
郭逸逍回到房舍,欧阳烈正趴在桌上休息,郭逸逍见他睡得正香,不忍打扰,只好退了出去,心想也不必急这一时。
傍晚时分他来到街上,要买些石凤花送给欧阳姐姐,不想却在浮沉药铺里遇到有人争执。
七八个泼皮围在药铺掌柜的四周,口中恶语相加,那些人为首的竟是剑灵镇恶霸——宇文浩。
郭逸逍甫要上前喝止,却被店伙计拦住道:“这位公子莫要出头,否则我们药铺就要被他们砸啦。”
郭逸逍皱起眉头说道:“难道就要甘心受他们欺侮么?”
店伙计叹道:“不是我们甘心受气,而是我们实在没有办法。宇文商会势大遮天,横行霸道的行径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他们勾结了官府,要是和他们争斗起来,官府肯定袒护他们,到时候咱们绝对是要被衙役给捉去充牢的。公子的好意咱们心领了,但公子若为了咱们而误了前程,那却是大大的不值呀。”
郭逸逍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店伙计只是摇头不语,郭逸逍望向掌柜,只见掌柜的脸色又怒又怕,想来剑灵镇上的百姓对宇文商会无不如此。
郭逸逍想出手制止,却担心连累的药铺,心中踌躇。
他心想:“只有把宇文商会的人都引到外面去,浮尘商铺才不会受到牵连。”
在场的宇文商会成员共有九人,身穿素衣白袍的正是宇文浩,站在宇文浩身旁的这个人郭逸逍却是从未见过。
他便问了店里的伙计,店伙计道:“此人是新神巫门的弟子,名叫乌弦,和宇文公子臭味……义气相投,听说是个十分厉害的角色。”
郭逸逍曾听欧阳月提到新神巫门,心知新神巫门是从神巫门脱离而出,自成一派。神巫门讲究隐匿处世之道,到了新神巫门这里却倍受唾弃。
新神巫门在三十年前以邪门歪道的姿态出现在世人面前,他们不但与人界正派为敌,还不断祸害黎民百姓,心肠之狠,手段之辣,实在令人发指。
郭逸逍心下打定了主意走到店外,高声说道:“宇文浩,光天化日乾坤朗朗,岂能容你欺侮无辜。”
宇文浩闻言,眉头微皱道:“是谁在外面?”
一泼皮走了出去,但见郭逸逍立于店门之外。那泼皮脸上露出轻蔑之色,说道:“宇文公子怎能和你浪费口舌,先趴下吃一顿灰再说。”
话还没说完,那泼皮抢先一步,左拳忽地冲来。
郭逸逍旋身避开,以攻为守,以进为退,步伐轻转。眨眼间便已欺到那泼皮的身后,立时一脚踢在泼皮的腘窝上,叫那泼皮登时单膝跪了下来。
郭逸逍一掌抵在泼皮的天灵盖上,喝令道:“叫你们宇文少爷出来!”
那泼皮吓得浑身发抖,颤声说道:“爷爷饶命啊,宇文少爷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