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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五步一楼,十步一阁,屋檐相连;红墙黄瓦,画栋雕梁,金碧辉煌;殿宇楼台,高低错落,壮观雄伟。朝暾夕曛中,更加气势磅礴,又仿若置身人间仙境。回廊曲曲折折竟然望不见尽头,身陷金瓦红墙的宫廷内,子曦不得不惊叹,皇宫的雄伟华丽比她想象中更胜一筹。

真是奢靡至极的豪华啊!子曦心里默默的感叹着。随手抚上那精工细琢的冰凉镂空花纹建筑硬物,唇角浮上一抹哀婉绝艳的笑容。此生便要在这如牢狱般清冷的寂寥宫阙度完残生。可忍辱负重多年不就是为了这一刻吗?但为何心底竟如此的落寞、惆帐……回应她的只有那一群群青衣宫婢急步穿梭于回廊间轻啐的脚步声。

从太极门步入后宫。大小宫殿尽是飞檐卷翘,金黄水绿两色的琉璃华瓦在阳光下粼粼如耀目的金波,晃得人睁不开眼,一派富贵祥和的盛世华丽之气。脚下砖地绵延不断,御苑道路曲折。薄丝的绣鞋步态严谨,连裙裾浮动都是悄无声息的,丈余宽的青砖地只走了十数步,便觉得头上烈日高照,铺天盖地的一泻而下,额头已是一层细密汗珠,软薄的轻纱衣裙已被汗微微浸湿。

过了御道从夹道往西转去,两边高大的朱壁宫墙如赤色巨龙,蜿蜒望不见底。其间大小殿宇错落,连绵不绝。走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站在一座殿宇前。宫殿的匾额上三个赤金大字:雨花阁。

子曦心中默默一颤抖,这就是她以后要生存的地方了。要不是父母的血海深仇未报,她宁愿死也不会进入这“人间地狱”。情不自禁地抬起头,仰望天空,一群南飞的大雁嘶鸣着飞过碧蓝如水的天空。

希望这是祥瑞的征兆。她在心底默默想着。

朱红的殿门,随着宫人的推动而缓缓开启,发出沉闷的声响。

雨花阁,是后宫中极为僻静的一座宫室。进入殿门过了一空阔的庭院便是正殿,正殿后有个小花园。两边是东西配殿,正殿、两厢配殿的前廊与后廊相连接,形成一个精致小巧的四合院。庭院前有两株巨大桂子。花开繁盛,簇簇金黄缀于叶间,馥郁芬芳。纷纷扬扬的金黄花瓣在空中飞舞着,地上不知何时已积起了一层厚厚的金色落英,微风一吹,那些凋零的花瓣儿又开始在庭院里打着转儿扑向四面八方,美不胜收,远远闻见便如痴如醉,心旷神怡。这雨花阁恰合她的心意,果真是个绝妙的处所。

自陈德妃殁后,雨花阁便再无人居住,亦无人洒扫。宫人传言,陈德妃的冤魂经常在夜间出没,说是要向陷害她的人索命,一时闹得后宫上下人心惶惶,所以更不会有宫人往此间随意走动。于是,时日一久便形同荒弃。

身侧的青衣宫婢面如死水,侧目斜眼睨着默默伫立一侧的子曦,片刻“恭谨”地说道:“小姐以后就在这雨花阁安心的住下吧,这可是咱们后宫的风水宝地,小姐可要惜福。”

“其他人不与我们同住吗?”小喜环视着四周,萧条清冷得让人背脊发寒。

“这我们做奴婢的可就管不了了,我们只按上头的吩咐办事。”宫中世人皆是一副势利眼,人前一个样,人后又一个样。罢了,她又不是进宫来与妃嫔争宠的。子曦微微颔首,示意小喜进屋。

“也折腾了一天了,小姐就好生休息吧,奴婢就不打扰两位了。记住奴婢的话:你们到宫里来不是享福的!本本份份地做事,伺候好皇上、皇太后和各位娘娘就是身为一个宫女的职责所在。别老想什么飞上枝头做凤凰,带金的穿银的,让人伺候着。就算你们有几分姿色,以后皇上龙恩浩荡,封你们为嫔为妃。可是如今,你们也只是侍奉的秀女,话说难听点,就跟我们这些为奴为婢的一个样。既然如此,那就要做好自己的本份!守得宫里的规矩!好好地掂量掂量自己的身份,在这后宫中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可要拿拈好才是。”青衣宫婢的语气虽然十分平静,但一字一句却都透着冰冽的严厉,不由令人心中顿生一阵寒意。

轻轻的推开朱漆的镂空雕花木门进入内殿,便觉有淡雅的幽香扑面而来。西窗下,香几案上的芍药开得正艳,簇簇如朝霞,在碧翠的枝叶陪衬下,如红如荼。

繁花雕刻的乌砖地板光滑得犹如一面冰镜,地面干净得一尘不染,光可鉴人,这显然是有人在不定期的打扫着。

“哇,小姐,简直是太漂亮了!比小姐以前住的西厢还舒服上百倍呢。”急不可待的小喜先她一步蹦了进去,兴奋的飞舞着双手,转着身子哇哇大叫。

子曦往里轻移莲步,虽然房间一尘不染,但空气中夹带的丝丝尘土浸满着腐朽的气息,仍扑面而来,这屋子里已有一段时日无人居住了。

“嗬!小姐,你快来看看这个,这些滕编的手工品好精致喔……咦,天呐,居然还会发出淡淡的香气呢!唔――比醉红楼姑娘用的香料还香哦!哇!这个更美,这香闺比小姐的还美……”身后,一阵悉悉碎碎的珠帘晃动后,就听见小喜倒吸冷气的惊啧嚷叫声。

穿过月牙门洞的珠帘后,想不到暗香浮动下又饶有一番风味。

重重绮纱纬帐,轻纱慢拢将整个寝居笼罩上了一层薄薄的云烟,如梦如幻。……那紫檀木雕的“美人出浴”刺绣屏风后,又设有一沐浴池。西端靠墙的梳妆台旁,一红木琴桌上搁置着一架古琴,细细轻抚着眼前这把白玉古琴。但见它形制浑厚,以白玉制成,晶盈剔透,上面却只雕了一只展翅高飞的凤凰,雕功细腻精湛,一看便知出自名家之手。轻拨两下,琴声铮铮,浑厚温纯,果然是一把难能一见的好琴。子曦不禁面露喜色,莞尔一笑,真是麻雀虽小,但五脏俱全呀。

轻移莲步走至窗棂前,抬起纤细的双手轻轻推开雕花镂空的花窗,后院临波的水榭三面环水,粼粼波光折射在宫墙上,似碎金点银般炫目。廊前的花圃旁,古藤罗编的秋千在垂柳曼妙悠摆下轻晃。这个后院,素雅中透着遗世孤立的异样风情,果真是与众不同。不知这间屋子的主人是怎样的一个奇女子呢?

“哎!真可算是世外桃园,人间天堂呀!小姐,我们两人住多清闲,人多反而还嫌吵,你说是吧?”小喜一脸的喜出望外。

她没有做出多大的反映,仍然默默的倚在雕刻着精致花纹的窗棂旁,呆望着这一片层叠的宫阙,耀眼的白光如明朗的秋水般铺满大地,殿檐细致的浮雕都被它渡上了一层耀艳得刺目的色彩,显得更加的张牙舞爪、更加的狰狞可怕。抬眸怔怔的望着那波光粼粼的湖面,那如明镜般的湖面好似呈现着亲人那近似模糊却又笑意盈盈的面孔……

心尖好似被极细的一根线死死的纠缠着,那般锥心刺骨的恨意在五脏六腑里不断游走着,像暗夜伺机潜伏的猛兽,随时都有可能扑咬上来,吞噬着她脆弱不堪的灵魂……她的心像一只以琉璃而制的玻璃瓶子,迸裂出无数细小的裂缝,瞬时在空气中四分五裂至粉碎。

她本是由秦姨安排,混入此皆秀女中才得以入宫。一共挑中六名女子,留在宫中待年,或是封赦成为妃嫔,或是赐予王候将相为妻妾。皇帝并非喜好女色,自然也就没有选纳美人的兴致。据说此次选秀亦是内阁老臣的意思,后宫皇帝宠辛的妃嫔也不过三两个,自从皇后失宠、德妃暴卒之后,皇帝几乎就未曾踏入后宫半步。如今大翌皇脉单薄,储君后继无人,而赵氏势力对皇权已是危危可芨,如此一来,内阁几位老臣便催促着皇帝选秀,大约意图在于,唯恐赵氏李代桃僵。

连上天都如此的眷顾着她,那她又怎么能辜负这大好的时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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