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3年10月,我结束了整整十年的二十七中学的教学工作,来到甘井子区“教革站”教研室。那时教研室的工作名不符实,根本没有什么真正意义上的教学研究,而是为区教育革命领导小组做些调研、收集信息之类的工作,我的任务主要是写材料,是区教育机关“二线笔杆子”。
我记得很清楚,我报到的第二天,教研室的领导分配我到下面一个乡镇中心小学调研那个学校党支部“三会一课”的经验,写成稿子,准备区里召开党支部建设讲用会时用。所谓“三会一课”就是党支部会、党小组会、党员大会和党课。我那时还是一个党外群众,要听支部书记汇报党的工作,顿觉工作单位变了,地位变了,我个人也“升格”了。学校书记、校长都是老干部,知道我是区里新调上来的,有一种高看一眼,格外恭谦的神态,我实话相告,我不是党员,对这项工作不熟悉,也没写过,请书记和校长详细介绍,我不懂的地方还要向你们请教。由于我实打实的态度,我们见面不久,就像熟人一样。书记、校长(支委)口头汇报后,又给我一些材料让我参考。那时农村小学看区里下来个“干部”,特别是一个比较年轻的干部,上下课经过书记办公室(一教工宿舍兼支部办公室)窗前,都要往里面看几眼。学校原有的材料(经验)与书记、校长口头介绍的差不多,我看学校支部工作还是很到位的,只是原材料举的几个例子欠生动,估计是起草者没有很好地挖掘,没写出特点。于是,看完材料后,我请书记找几个典型分别交谈一下,果然他们谈出一些原稿中没有写出的深度和高度。我觉得原始资料够了,就想起身回去。校长告诉我回市内只有下午四点五十分一趟火车,看时间还早,我和书记、校长闲谈了一些学校别的情况。
那时我的工作包是一个绿色的军人背的那种包,临走时,我发现书包不知什么时候被装得鼓鼓的。书记还没等我开口,就说是“五·七田”(学生学农,走“五·七指示”道路,简称“五·七田”)的几穗苞米,城里人拿回去吃个新鲜。我初来乍到,不知其他老同志下基层遇到这种情况怎么处理,我表示这么做不合适,不能要基层送的东西。书记、校长都比我年长,他(她)俩看出我的顾虑,拍胸脯说:“如果有问题,我们俩给你做担保,下回乡拿几穗苞米尝尝鲜还是问题吗?再不行,就说是我们俩以私人名义送给你的……保证没问题。”学校离车站还有一里多路,再争火车怕赶不上了,于是我背着沉甸甸的书包,从学校后门绕开办公室向车站奔去,但一路上心情像书包一样,挺沉的……
回到家后,妻子和女儿见我背回八、九穗大玉米非常高兴。那个年代,粮食定量,没有农贸市场,城里人哪能吃上新鲜的玉米呢?晚饭时她俩都很高兴,我多少有些担心,我第一次下乡,第一次正式开始新单位的工作,就接受了下边的礼物,能不能犯错误呢?要按“三大纪律八项注意”来要求肯定不行,不动群众一针一线嘛,如果说当时火车快进站了,来不及推脱,还是有情可原的。这就是我接受的第一份分外之礼,属实让我忐忑不安了一阵子。
感悟
今天说起来你是不是要笑我呆,笑我“傻”,看任何事情都不能离开当时的历史背景。那时的普通百姓让毛主席老人家教育的,思想就是那么单纯,“读毛主席的书,听毛主席的话,照毛主席的指示办事”。那时人们的生活很困难,温饱问题还没真正解决,几穗苞米也是好东西,不能用今天的眼光看那几穗苞米的作用。
七十年代,我收基层几穗苞米就有点忐忑不安,联想到今天的社会,真得叫我们好好反思,社会是怎么变的,有的官员是怎么变的?这是社会发展的必然结果吗?今天有的上级官员下基层,不捞点外快就觉得赔了,不给不行,给少了似乎也不行。除了给几穗“金苞米”需掂量掂量外,给几穗“银苞米”会不动声色地装进自己的囊中。我这里说的是“有些”,而不是全部,如果是全部,共产党真的就党将不党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