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乃生命之源,没有了水便没有了生命,所以一方水土养育一方人。家乡的老老少少,说起来,都不会忘记鹊儿泉,因为方圆百里就数鹊儿泉的水最甜、最好。
鹊儿泉在村子边的美高河畔,村庄依山势而建,蜿蜒曲折像一条龙,鹊儿泉便是龙之睛。相传,这儿以前就没有泉水。西汉末年刘秀被官兵追杀,无处可逃,见一农夫在耕地,情急之下就躺在犁沟里,追兵赶来问农夫是否见有人经过此地,农夫赶忙摇头。此时飞来一只喜鹊围着农夫嘎嘎喳喳叫个不停,农夫甩鞭赶走了喜鹊,哄开了追兵,把刘秀从马下拉起。刘秀得救了,当了东汉的开国皇帝之后,对他讨厌的喜鹊封炎热的三伏天不能喝水。飞经此地口非常渴的喜鹊,见美高河的水清澈见底,便忍不住飞下来喝了几口,没等它飞上几里,喝下去的水全吐出来,在村庄旁出现了一眼水很清的泉。人们把这眼出奇清冽、格外甘甜的泉水叫鹊儿泉。
人们很感激那只有功的喜鹊,在村庄及鹊儿泉周围栽植了一片片的树林。在我儿时的记忆里,那里就有许许多多合抱粗的杨树、柳树、老榆树……挺拔的大树上有许多的喜鹊巢,鹊儿泉周围的喜鹊巢最多。听老人说村子里谁最早在鹊儿泉听到喜鹊鸣叫,近期必定有喜事。孩提的我们把常在鹊儿泉听到喜鹊鸣叫当成喜事。家乡人每年正月二十三日有“燎干”(点起一堆柴火,人们跳跃而过,以示烧去晦气,来年吉利)的习俗,尽管巢上的柴火最干、火苗最旺,村子的人们却从不捣毁喜鹊巢,而且守护着鹊儿泉及村子内外的喜鹊巢,使它完整无缺。
村庄口有座古老的戏台,年年正月要清洗班子,戏子们常来鹊儿泉舀水,有的班子还来插一炷香。听老人们讲常喝鹊儿泉的水,嗓子格外清亮,决不会塌台。
我小时常与弟弟去鹊儿泉抬水,我们两个都还小,谁也不愿抬后,常为抬前抬后而争吵。抬前轻松,抬后吃力;抬前为少,抬后为长,这当然有个礼数,鹊儿泉见我们孩子的争吵,就是一股劲咧了嘴笑。
在记忆的童年里,我们不知道喝开水,渴了或在家或到泉上喝一肚子凉水,那凉爽劲就甭提了。鹊儿泉的水永远是清冽纯净的,我从没见过鹊儿泉里有过一只青蛙或其他浮游生物。严冬的清晨冒着热气,我们爬在泉边喝水,不感到冰牙;盛夏,当我们玩热时,跑到泉边喝饱水,感到格外清凉,孩提的我们身体一直总那么健康,不知道有什么病而需吃药打针。
鹊儿泉,常是女人的世界,村子里的女人喜欢两个、三个来泉边洗菜洗衣。还有洗头的,那长长的青丝经泉水一浸乌亮亮的,用梳子一梳,油光可鉴,左右顾盼,楚楚动人。夏季女人衣着单薄、矮小,打扮得似出水芙蓉般漂亮。一弯腰露出白嫩嫩的细肉,一挺胸胸前奶子更是凸现。村里有个哑巴见了,出奇地摇头晃脑,咿咿呀呀,手舞足蹈起来,以为乐事。
曾几何时,正当人们肆无忌惮地砍伐掉成片成片的树林后,村子周围没有了参天大树,昔日高高在上的喜鹊巢也不见了,鹊儿泉周围的树林、草地被开垦成农田,种上了五谷杂粮。美高河瘦了,鹊儿泉的水也少了,泉水开始供不应求了,每天挑水的排成长龙按顺序舀水……
鹊儿泉像一面镜子,当年顽皮的我们这辈人现在已过而立之年,都已成家了。
村子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在美高河上架起小桥,村子拆了旧戏台,盖起了漂亮的村党支部活动室,农民家的破房旧貌换新颜,建修成砖木结构瓦房。区地矿厅在村子旁打出了一眼深层甜井水,农户家里也装上了自来水,用不着再去鹊儿泉挑水了,那个勤劳善良带点伤感的哑巴如今也老了。
鹊儿泉真的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