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家是一个极大的家族,所以家里的花费也特别凶,虽然祖先留下许多财产,但终究经不起贾家子孙不断的挥霍,而在贵妃娘娘去世后,贾家更失去了一座有力的靠山,他们在外头仗势欺人的行为一项一项被揭发出来。
一日,贾政正在荣禧堂宴请亲朋,忽见赖大急急忙忙走上来,回说道:“有锦衣府官赵老爷带领好几位司官,说来拜望。”贾政等抢步接去,只见赵堂官仰着脸不大理人。又听家人慌慌张张禀报道:“西平王爷到!”赵堂官抢上去请了安,说:“王爷已到,随来的各位老爷就该带领府役把守前后门。”众官应了出去。贾政等知事不妙,连忙跪接。
西平郡王说道:“有奉旨交办事件,要赦老接旨。且请众位府上亲友各散,独留本宅的人听候。”赵堂官回说:“东边的事,王爷想是早已封门。”众亲友知是两府之事,恨不能脱身,早一溜烟如飞地出去了。独有贾赦、贾政一干人,吓得面如土色,浑身发颤。
不多一会,只见进来无数番役,各门把守,本宅上下人等,一步不能乱走。赵堂官回王爷道:“请王爷宣旨,就好动手。”西平王说道:“小王奉旨,带领锦衣府赵全来查看贾赦家产。”贾赦等听见,俱俯伏在地。王爷便站在上头说:“有旨意:贾赦交通外官,依势凌弱,辜负联恩,有忝祖德,革去世职。钦此。”赵堂官一叠声叫:“拿下贾赦,有余皆看守。”又叫他的家人:“随后传齐司员,带同番役,分头按房,抄查登账。”喜得番役、家人摩拳擦掌,拉着本宅家人领路,分头查抄去了。一会,只见锦衣司官跪禀说:“东跨所抄出两箱子房地契,又一箱借票,都是违例取利的。”
正说着,王府长史前来禀说:“主上特派北静王到这里宣旨,请爷接去。”说话间北静王已到大厅,站着说:“有旨意,锦衣府赵全听宣。奉旨:‘着锦衣官惟是贾赦质审,余交西平王遵旨查办。钦此’。”宣毕,西平王吩咐司员:“快将贾政带来问话”众人领命带上。王爷道:“方才番役呈禀有重利欠票,我们也难掩过。如今政老且带司员如实将赦老家产呈出,也就了事。”贾政答应道:“犯官祖父遗产并未分过,惟各人所住的房屋有的东西便为己有。”两王便说:“惟得赦老那边所有的交出就是了。”
且说贾母那边的女眷也摆家宴,大家正说得高兴,只听邢夫人这边的人一叠声地嚷进来说:“老太太,太太,不——不好了!多多少少的穿靴带帽的强——强盗来了!翻箱倒笼地来拿东西。”贾母等听着发呆,又见平儿披头散发,拉着凤姐的女儿巧姐,哭哭啼啼地进来说:“不好了!我正和姐姐吃饭,被一伙人浑推浑赶轰出来了。”邢、王二夫人听得俱魂飞天外,那凤姐先还圆睁又眼听着,后来一仰身便栽倒地下。贾母吓得涕泪交流,连话也说不出来。这边贾政同司员登记物件,将一切金银财宝,动用家伙及荣国府赐第一一开列,房地契纸,家人文书,亦俱封裹。两王又叫人将贾琏看守余俱散收宅内。贾政在外,心惊肉跳。只见薛蟠的叔伯弟弟薛蝌气喘吁吁地跑进来说:“那边东府的事,风闻是珍大哥引诱世家子弟赌博,这一款还轻;还有一大款,就是强战友良民之妻为妾,因其不从,凌逼致死。李御史又参奏大老爷,说的是包揽词讼,所以火上烧油。”
贾政此时着急异常,又听外面说:“老爷,内廷有信。”贾政急忙出来,见是北静王府长史。长史道:“主上念及贵妃去世不久,不忍加罪,加恩仍在工部员外上办事。所封家产,惟贾赦的入官,余俱给还。惟抄出借券,如有违禁重利的,一概照例入官。贾琏革去职衔,免罪释放。”贾政听毕,忙起身叩谢,求二位王爷照应他哥哥、侄儿。二王应许,贾政又在同寅相好处托情。
贾琏回到房中,见凤姐奄奄一息,平儿哭道:“奶奶这样,还要请个大夫瞧瞧才好啊!”贾琏啐道:“呸!我的性命还不保,我还管她呢!”凤且听见,睁眼一瞧,那眼泪流个不尽,只是要立刻就死,又耽不起吞金服毒的。此时宁国府府第入官,所有房地财产等项并家奴等,俱已造册收尽。贾母命人用车接了尤氏婆媳过来,可怜赫赫宁府,只剩下她们婆媳两个,连一个下人也没有。
贾政传了赖大,叫他将全府里管事的家人的花名册拿来,一齐点了一点。除去贾赦入官的人,尚有三十余家,共男女二百十二名。管总的家人将近年的支用簿子呈上,贾政看时,好几年里,已经寅用卯粮,还有什么不败的呢?
再说贾政进朝,见了枢密院各位大人。不多时,传出旨来:“贾赦恃强凌弱,发往站台效力赎罪。贾珍身系世袭官员,罔知法纪,私埋人命,本应重治,现从容革去世职,派往海疆效力赎罪。贾蓉年幼无干,省释。贾政实系外任多年,免治伊治家不正之罪。”贾政谢了恩,叩谢王爷出来,急忙回家,禀明贾母。贾母虽则放心,仍不免为家事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