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的第二天清晨,我站在封冻的黄河岸边。
大雪飘飘洒洒地飞舞着,亲吻着村庄,覆盖着原野,把封冻的河面装扮得酥松柔软,晶莹洁白。我凝声静气伫立良久,“雪落黄河静无声”,虽说失却了往日惊涛拍岸的滚滚回响,可那奔流到海,一浪高过一浪的宏伟气势,在我的眼前,在我的心里,激越地驰骋,恣肆地流淌。
“这是黄河吗?”“是黄河。”“黄河流向哪里?”“流向银川。”“到银川还流向哪里?”“到银川就看不见了。”
这是历史的回响,一位年仅7岁的河的子孙,第一次见到黄河,向他的农民父亲诘问。那时的黄河还通航,看着下行的船上装载着满满的稻草,父子俩满眼的疑惑。
1964年7月,刚放暑假,正住在青铜峡镇一所小学夏令营的金积小学高年级的200名学生,突然接到通知,黄河发大水了,终止夏令营,马上撤退!
果然,在学生们离开的第二天,青铜峡镇被淹了。宁夏黄河沿岸数百公里堤坝岌岌可危。自此,沿黄多个县市全民动员抗洪3个月之久。
“走啊!从陈袁滩下黄河,顺着河道从冰上走银川近!”
那是1966年2月,吴忠中学初二甲班的7个学生要到银川去大串联,调查“1·27”的大方向是否正确,决定他们如何表态,支持哪一派的大问题。
那时的黄河,冰结得真厚,好多汽车都在冰上跑。河岸上没有路,河岸也特别宽,有的地方宽到了让他们误以为是下游的方向,等走到头才知是岸。爬上岸一看,好荒凉啊!连个村子都没有,更看不到个人间烟火,只好又下到河里。他们变聪明了,从河的中间,冰冻得最光滑的地方走,才能少走路。年少气盛的毛头小子们边走边玩,跑一起,歇一起,哈出的热气在眉毛上结了冰,把棉帽子的帽檐上染上了洁白的霜。等跑到仁存渡口,天已快黑了,肚子呱呱直叫,只好上了岸,往永宁赶。顺着河道从冰上走到银川的幻想破灭了。那一次,走到银川他们用了两天。
那是我第一次对黄河的河道、河床,有了轮廓的、概念的印象。原来黄河不是秦渠、汉渠的放大版呀!它的堤岸并不是想像的那样平直的、宽阔的堤坝,而是随着水流的走向,因高就低,保持着原地原貌,顺着河岸几乎是无路可走!
黄河若是直的多好,河岸若能跑汽车多好!孩子们无奈地叹息着,天真地憧憬着。
然而经济发展的相对滞后,让治理黄河的步伐行进的相当缓慢,虽有进展,加大了投入,增设了防洪设施,的确也取得了成果,然而,也仅仅局限于防洪层面,黄河岸边的数万亩土地,依然在作为撞田耕种。隔河如隔山,黄河阻碍交通发展的局面并没有根本改观。
1969年7月,17岁的农村小伙要到银川上班了。石油单位的一辆解放牌大卡车拉着他们29个人,碾着吴忠通往银川的石子路出发了。黄河上没有公路桥,在仁存渡口等着过渡就用了3个小时。一船拉四辆汽车,北至石嘴山、南至固原的汽车在黄河的两岸排成了两条长龙,排着队等吧!
历史的车轮总是要向前运转,孩子们的憧憬在经历了10多年之后,终于等来了起色,“一桥飞架南北,天堑变通途”。叶盛黄河大桥通车了,吴忠到银川由原来的三四个小时车程缩减到了一个多小时。连接宁夏南北的109线也因此火红了起来。可是高兴之余,人们发现,交通仍不方便,直到1978年,吴忠到银川还是一天两趟班车,赶不上趟就得舍近求远去乘火车。人们的出行仍然受着很大的制约。
社会事业的发展,任何时候都与经济发展密切相连。10多年后,宁夏同全国一样,经济发展跨上了快车道。
高速公路通车了,吴忠到银川只用40分钟。消息最先从党政机关小车司机的嘴里传出。他们欣喜若狂,那时车少,也还没有限时的要求,司机们纷纷比赛着在高速公路上用时最短的记录。
此后,围绕黄河,解决宁夏南北交通问题的大戏,随着宁夏经济的快速发展,一出接着一出。
桥——银川黄河公路桥,青铜峡、中宁、中卫、吴忠、石嘴山,黄河流经宁夏390公里,流域各县市几乎县县有桥。
路——高速公路拥堵了,两条路不够了,连接宁夏中部地区南北交通的第三、第四条路也先后通车了。
黄河是中华民族的母亲河,作为河的子孙我们有责任有义务,让母亲河在新的历史条件下绽放出更加灿烂的异彩。当年对黄河有一些痴想的河的子孙们,在经济高速发展,世事瞬息万变的时代,又开始痴人说梦了——在黄河上作新的文章,让黄河变成天上的街市!
纵观黄河流域,兰州的河床太低,距地面10余米,缩小了黄河浩浩汤汤、惊涛拍岸的雄浑气派;郑州的河床太高,是天河,防洪的责任太大,综合利用开发的风险也大;黄河流经宁夏390公里,河床距地面1.5米,是景观河床的最佳落差,综合开发利用的前景广阔而辉煌!
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黄河金岸的命题得到了回应。在21世纪的第一个十年满岁的时候,母亲河突然间焕发了异彩,她变年轻了,变漂亮了,变得讲究起穿戴来了。她那飘逸的颈项上尽然串起了无数颗璀璨的明珠,绽放着绚丽的色彩。
“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古人思古之幽情的静谧深深地吸引着我,我站在封冻的黄河岸边,循着时光的隧道追寻远去的岁月。
滨河大道通车了,里程达到了200多公里。
黄河水车博物园、黄河大峡谷出炉了,星月广场、黄河圣坛、黄河楼、吴忠黄河特大桥拔地而起了,黄河博物馆、黄河文化园等一批彰显黄河文化的标志性建筑诞生了。依托黄河发展旅游业,打造宁夏旅游目的地的目标迈出了实质性步伐。
“黄河东流去”的悲惨永远成为历史,“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注定是昨天苍白的容颜。昔日,只有天安门前才亮得起的华灯,今日已璀璨在黄河两岸,与滚滚波涛说古论今。那曾经在黄河上拉纤摇桨的黄河船夫,如今在黄河古镇宽敞明亮的民居里,畅想着发家致富的黄钟大吕。
清晨,我站在封冻的黄河岸边。
2011年1月2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