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母亲树
离开乡村故土已30年了,近日有幸踏上了归家乡的行程。我们走过了水库水淹没的土地,环绕一条半月型的山间小道,终于到达了故里。我们举目望去,再也看不到村前那清悠悠的甲沙江畔,潺潺下流的河水已没有踪影。昔日充满着孩童欢笑与嬉戏的江河,现在是行船如织的浩瀚水库水面。家乡的一切在变,由过去的集体农庄,一跃成为国有农场,在以另一种方式改变着家乡人的生活。
在村的入口处,一棵百年古树屹立在我们面前。这是家乡兴修水库后,留下来的唯一向往,人们称之为母亲树。据权威部门对树龄的测试,古树至今已400多年,长于元朝,见证了清朝的衰落以及民国政府的衰败,同时也见证了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复兴,见证了村庄与村人兴旺发达的历史。
古树长在村背面的一座高山顶上,在这里没有树木相依,没有高山环绕,她弧身而傲然挺立在村的背面,仿如一位忠实的卫士,在那里站岗放哨,把守着村村庄与里人的安危。在悠悠400多年的历史沧桑中,“0℃”以下的风雪不下十次,十级以上的大风不下百次,在周边没有依靠与遮挡的情况下,历来只损其枝叶,从不伤及躯干。就是连绵不断的闷雷、巨雷对她也无能为力。400多年的风霜雨露,风雪交加,锻造出了她那坚硬如铁的身躯。
从树底下往上看,在那直径约70多公分,高约50多米的躯体上挺得一鼓鼓的,显示出铁板般的身躯。当用手敲击她的躯体时,立即发出当当的回响。从躯体向四周伸出去的枝叶,有的扭曲着伸展,有的直挺挺的,宛如一个勇士,面对四面的围敌而打出去的铿锵有力长茅,置天下于无敌而傲然挺立在高高的山顶上。围着躯体向四面伸展的枝叶,层层叠叠,密密麻麻地堆成了一个锥体,从远处看宛如一尊巨型的蘑菇,近看尤如一樽巨伞,把方园100平方米的山地遮盖得遮天蔽日,清风习习,形成了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古树长在一个略带秃顶的坡坎上,那里略显贫瘠。左侧是一个斜坡地,长满着杂木,右边是人们穿过“龙颈”挖出的一条濠沟,是村里人世代出没的百年古道。古树朝四面伸出的树根,仿如伸出去的铁鹰爪,把山顶紧紧地箍住,使坡坎历经百载而没有水土流失。在这里,百年古树、百年坡坎与百年古道,共融共进,连成一体,从而保持了这里的百年生态与原始部落。
在距离古树不足十米处,村民们为古树而捐资立起的一座凉亭,在正上方的一块一米见方的石碑上,刻上了如下文字:
这是一棵“母亲”树,是古老而文明的见证。她不管风吹雨打,傲然伫立在村的门户上,掌管着村的大门,这是无数祖先无私奉献的象征;她历经沧桑,巍然挺立,代表了村人刚正不苛的强者风范;她经受百年风霜,仍然繁枝叶茂,意示着村庄的发展长盛不衰,繁荣昌盛的历史;她淡泊生活,一无所求,意示着村人勤劳简朴的风格;她枝叶紧扣,连结一体,是周、吴俩姓村民和睦相处,世代相依的见证、、、、、、。
我村是一条千年的古村,旧社会由于贼寇横行,先祖从远处逃到这里定居后,生生息息繁衍后代,而文明建村便成为世代相传的村规和价值观。在这里,纵横十里,二十多个香火,周吴俩姓穿梭而居。烟火相交,世代相处,同饮一井水,共居一村落,从而定下了周吴俩姓不婚的村规(其意是近亲不婚),世代相传至今。文明建村成为历史的见证。
这是一个三伏天。炎炎发烫的热浪在人间蒸发。大树下,习习吹来的凉风,人们便从四面八方不约而同地聚集到了这里。在大树前方的一快硕大平地上,学生们集中到这里上体育课。他们成群结队,伸展自如,丝毫也看不见三伏天对他们的学习造成着影响。树的侧面,三五张桌子围拢着许些人,他们悠然自得,玩弄麻将与朴克,很是热闹。大树底下,十多个老人在兴致勃勃地谈论着自己的事情。由于家乡进了农场,所有山岭已改种了茶叶、水果,就很难找到一个阴凉歇脚的理想栖身之地,这里自然成为人们向往的地方。因此,有人便特意赋了如下的一首诗:
夜里归居里,白日田地边;
午间寻去处,唯有古树间。
这里有三奇:居住的人家,百年未遇禽畜瘟疫;古树从未出现虫害;周边的老人人均寿命83岁。这是人树感应造就了一个良性循环,或是“人树合一”给人间的付出呢?亦或古树散发出一种祛除空气有害物,而净化空气环境造成?我们每到这里一次,均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新和舒适,久久不愿离去。
由于水库水上涨,原来的村落没有了,人们四出寻地安居。现在人们的向心力开始向着古树聚集了。他们不管地势与座向,一律以古树为轴心,形成了一个“心”字型村落,其意是心心向着母亲树,称作槔木村(槔木为古树的本名)。当我们踏上家乡故土时,原先稀稀落落,分散在各地居住的人家,搬到这里集居的人越来越多了,有的房屋已经开始破旧,现在又在原地重新修缮和重建,新搬到这里的而兴建的楼宇鳞次栉比,而座落有序。他们悠然自得,相安而居,知足常乐。
古树的苍桑历史,写满着村人的心迹。那年在全民大炼钢铁的鼓噪下,人们见山劈山,见树毁林,成为压倒一切的政治。当有人挥起砍刀指向这棵古树时,村长挺身而出,终于喝住了,古树而逃过了一劫。由于经济枯竭,村里要办一些集体的事。一些商人动起了古树的发财梦,要出高价买下这棵树。几位长老知道后说:“那不是杀鸡取蛋吗?”于是谁也不敢再动她的主意。村里一位70多岁的老人,为了保护古树,动员全家搬到古树的一侧居住,作为古树的忠实守护者。
由于古树长在坡坎处,百年的山雨流逝,再加上自然的剥落,古树伸向四处的根基慢慢地裸露出离地一米多高,慢慢地刀刻树根,剥削树皮的现象时有产生。一种潜在的危机埋在了古树下。于是一场抢救古树的行动在全村悄然而起。在村委的一声令下,只一个星期内,近十万的损资款被送到村委的手中。他们组成营救小组,请来专业施工队,购来石块,按照半月型,自下而上筑起了十级护梯,把优质的基肥填进树根下,然后在上面覆盖着一层厚厚的泥土,裸露的树根全埋在泥土里。现在从远处看,古树仿如一蹲雄狮,石阶就如斑状的躯体,那高耸的树身就如頻頻起舞的狮头。由一蹲雄狮把守着门户,预示着吉祥,兴旺,这是熬尽苦心的发展大计。
从一个祭水、祭村,现在发展到祭树,这是历史的必然。当年水库水上涨,人们沿着水库水边进行祭水、祭村,以怀念逝去的家乡。现在失去了故土与村舍,家乡保留下来的百年古树,便是母亲树,是乡情的唯一寄托,于是祭树就成为必然。开始时人们选择在古树下,立下香炉进行拜祭,后经过全村的研究,决定以每年的八月十五日为祭日。每到此时,乡亲们便从四面八方,十里八里,扶老携幼簇拥而来。已迁出10公里以外安居的村民,也拔山跋水地赶来,去寻找和拜祭这颗曾经的根。拜祭由村委统一安排,兼以大型的文艺表演同时进行,大闹三至五日,从而构成了一个声势浩大的祭树活动。
从人们对家乡的怀念→祭水→对古树的维护→祭树→向这里集居,以古树为中心形成了槔木村,这是一个自然演化的过程,也是人们对自然的渴望与回归。人们需要人与自然的合一,需要自然生态的回归,这是众望所归,是习以俗成的结果。愿美好的愿望转化作一个美好的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