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今天，我又见到了蛇大人
在广东的粤西北部，有一条村落叫蛇大村。村不算大，全村300多口人，全是一个姓——龙姓。但村文化陶造了蛇大人独有的性格个性，烙下了蛇大人的深深烙印——怪村落。
据中国百家姓记载，远古时期，人们认为人的存在均与某种植物、动物密切相关，这就为人类的姓氏奠定了基础。据《申屠考略》所载，龙姓出自御龙氏，如夏代御龙氏刘累，因有驯化龙的本事，深得上夏帝孔甲的欣赏，被封赐为御龙氏，以后就有以龙为氏的氏族。由于战乱，龙氏后裔开始从内地迁到外地安居，大都选择具有龙特征的风水地作为自己的定居点。
依山傍水，历来成为中国人作为风水宝地进行立论。于是国内大多数乡村都选择在山脚下，以导至由于山体滑坡造成的灾难不断。蛇大村随着东流的甲沙江江畔，依山傍水而立，背面是起伏连绵的群山，一个紧接一个地持续着30多公里，宛如一条长龙，一直蜿蜒至广西边界。而蛇大村则立于龙咀下，从远处看活象一条咆哮前行的巨龙，大有气吞山河之势。龙姓人家到这里定居时，开始定为龙村，但据风水学的理论，村落与姓氏同名会引起龙的冲突。所以经过一番的定夺，认为龙其实是由大蛇变成，不如定为大蛇村，在最后定名时，把大蛇两个字进行互调，而成为现在的蛇大村。因此，就这样，大蛇，蛇大与龙集中起来就形成了一部关于蛇大人的故事。
蛇大村本是一条平庸的村落，与一般村庄没有什么奇特之处。从上流往下看，村庄依着龙咀而成为“一”字型。由于没有考虑过交通问题，所以村中的各个门户均由弯曲蜿蜒的小道通向自己的家门。村前的那个平坦的坡地上，是一座二层楼的古城堡，据说是村的一个有钱人建造的，自称是龙的带头人，在其身后居住的便是龙子，必须听从龙头的话，而顺理成章地被称为龙姓的统治人。在二层的楼面上，环绕着四周而设立着约宽两米的甬道，墙体上布满着密密麻麻的枪吼，当地的政要、地保、国民党的政要，经常集中到这里商议大事和打牌消遣。解放前夕，当地游击队发现里面集中了许多高官政要，便集中了一个团的兵力利用重型火力围攻数日，就地处决了权势，龙头自然没了，从此人民获得了新生。
这部关于村落的地理位置，几乎与一般的平民没有什么不同。但大凡与蛇大人打过交道的，都觉得蛇大人有“三怪”。
奇怪之一，矮子挑高佬，高的普遍高得出奇，而矮的也矮得出奇。熊腰虎背与“米三”男人（即成年中的短小男子）就成为一对悬殊的对比差，就如蓝球巨星姚明与幼儿院小朋友站一起一样的悬殊。全村300多号人，个头一米八以上，体重80公斤以上的男人不下30个，几乎占10%，这在南方人的平均值上是比较突出的。而一些不足1。8米个头的男子，其体横大，体重在80公斤以上也不在少数。但个头在1。30米以下的“米三”男人也不在少数，显示出群体个头比例的严重失调。
奇怪之二，亲者如沙煲兄弟，仇者就得拼个你死我活，是一个亲与仇，好与恶鲜明的群体。蛇大村人与外面巴结的朋友不少，好的如沙煲兄弟，两人同穿一条裤子。但你千万不要惹他，一旦伤了感情，以至恶交，就得拼个你死我活。这里有一个故事：一天夜里，周边的一个村庄突然窜来了十多个汉子，要与村人决斗。那时候基层没有电火，十多个人坐在地堂里黑压压的一片，他们在呼天动地，挥手跺脚，不停地发出咆哮，向着村人挑衅。开始时没有一个人答理他。但就在此时，在黑压压的夜幕下，一个个头约1。68米，身材横大的汉子，独个地一手撑着煤油灯火，另一个手赤手空拳，在夜幕中晃动着出门了。然后劲直地冲向了人群。他把煤油灯逐个地贴到对方的脸上，然后晃动着说：“是你吗？”，“是你要跟我们决斗吗？”“你行吗？……”结果，面对送上门的挑衅，面对面前站立着一位黑坳坳的铁塔，这群本来杀气冲天的男子，几乎没有一个敢站出来与他过招，弄得个个抹了一鼻子灰，一声不哼地溜了。这是本村人称之为聋佬的男子，他个头不高，但熊腰虎背，性格赣直。一旦呼啸起来有如山呼海啸，地动山摇之感，谁也不敢惹怒他，这在方园几十平方公里内没有不知晓的。而他的性格，在村里极具代表性的。
奇怪之三，个体独大，我行我素。这点在过去计划经济下，他们几乎吃尽了苦头。那时侯运动多，每当到了一个运动，他们便受到上级的重点“关照”。工作组不断，工作检查不断，而受批也不断。但在次次的重压下，他们宁折不弯，宁伸不曲，风潮过后还是那个蛇大人。班子调整了一次又一次，领导强化了一遍又一遍，但工作就是没有多大的起色和进步，因此而成为上级眼中的钉子村。在那个时候，窜后门，找靠山几乎成为人们行动的惯性。但蛇大人几乎没有一个人与上级攀缘。所以历来在人事任用，职称评定，定奖励，评先进等之类的东西，几乎成为蛇大村人的一个遥远名词，没有任何人因此而沾过光。蛇大村本也有几个“老三届”的高中和初中毕业生，在文化严重缺失的背景下，由于其修行办事我行我素，所以不受人喜爱，甚至生产班的记工员也没有人向他们招过手。有的偶尔被试用过，但经过几个回合后又被打回了蛇大人的原型。
这种现象，一旦进入市场经济时代，却出现了截然相反的结局。现在全村300多口人，几十万大户涌现得不少，政府部门的头面人物也在不断地晃动着蛇大人的面孔。在山乡的背景下，蛇大村的高楼最多，被誉为山村的小香港。蛇大人的崛起，很快改变了人们的看法，于是人们开始用审视的目光看待蛇大人，用发展的观点研究蛇大村引发巨变背后的真实动因。其中最具代表性的有如下几种观点：
一是强龙翻身说。有的人用这种观点对蛇大人的变化进行评述。依风水先生的观点，蛇大村是一个龙地。过去蛇大这条龙，是一条睡眠未醒的强龙，在改革开放风潮的冲击下，现在龙在猛醒，风水轮流转，于是强龙要翻身了，于是引出了村的巨变。龙地造就了龙子，使蛇大人个个熊腰虎背，虎虎生威，刚正不阿，拒恶扬善。这是现在风水先生眼里的蛇大人。
二是风水轮转说。有的持有风水轮流转的观点人认为，风水尤如一阵阵排山倒海前行的巨浪，过去的蛇大，处于风浪的谷底处，当风浪翻滚前行时，谷底就自然成为了浪尖。现在的蛇大人，正处于风口浪尖下了，事事得心应手，这是他们的运气，是时光潮流所至，这就是风水轮转说的观点。按照这样的观点，蛇大人必然要面对下一个谷底的到来。可是改革开放三十多年了，谷底却始终没有从蛇大人的身上出现，并具有直线上升的态势。这种观点自然也不能使人信服。
三是善恶报应说。有的持有一种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观点的人认为，在过去计划经济年代，蛇大人持有一种与时代相勃的观点，自然被时代所抛弃。现在是市场经济年代了，蛇大调转了枪口，向着市场全力冲刺，把全部的精力与才干充分展现了出来，他们没有忧虑，没有退缩，表现出了无所畏惧的精神，所以他们顺风顺水，一路高歌。
后一种观点似乎与现实贴近。
据传，神话中的龙，在天则腾云驾雾，下海则追波逐浪，在人间则呼风唤雨。这是关于龙所具有的本质特性的传说。这点或多或少可以在蛇大人身上找到一些影子。但关于龙的传说和关于龙地造人说毕竟与现实的距离大远，有较大的差距，因此不能因此而使人信服。
我也曾与蛇大人打过交道，蛇大人给人的感觉，就是普遍难以接受别人的意见，去包容和容纳别人。一旦与他们讨论问题和协调沟通，他们发表的言论、意见大多与潮流不合拍。所以，大凡一个时势，一个运动的到来，蛇大村就成为上级改造的重点，工作组因此而踏至纷来。为了取得轰动效应和出成绩，运动到来时，下队工作组中的工、青、妇，党、政、工、团便纷纷出动，物色自己的工作对象，通过运用预先设定好的调子对对象进行重点培养和训化，以至能够在大会上引来一个典型带动，从而达到一炮打响的目的。但一经到了大会，发言者个个变味，纷纷回到了蛇大人的原型，弄得工作组个个脸面无光，纷纷扫兴而走，倒霉而归。所以大凡要派工作组进驻蛇大村，总是要经过一番周折后才派得出来，基本没有人想去碰这个辣手的山芋。
蛇大人的独大，集中表现在办事和用以想事的行为和思想表达上。他们依照本身的思维去观察态势，去处理和解决问题。但这种思维方式，大多是以对客观的独立思考为前题，从不趋强附势和看风撑舵，从而成为一个堂堂正正的蛇大人。在历史上，蛇大村也曾出现过贫富不均的现象，解放后上级不断地派人下来组织批斗会对富者进行批斗，但就是斗不起来。有的顺着潮流站出来说了几句，但也是不痛不痒，使上级因此而结下了梁子。在他们看来，他们聚财先富，这是他们资本产出的结果。
蛇大人这种独大，独有的用以想事的观点，通过说教的，言表的，处事的，如一根红线地把全村人串了起来，慢慢地形成了一种氛围，栽下了一种土壤，以至上升为村的价值观。在计划经济年代里，上级对于工作布局中过多出现的脱离实际做法，在固有价值观下，蛇大人往往表现为怠慢、消极甚至抗拒，我行我素。现在市场经济一经出现，蛇大人那种善于独立的审事能力，以实践为对象的独立思考能力，个体独大的优越性，在市场竞争中就凸现了出来。这就为百万大户，政府要员的出现就不足为奇了。
我过去在蛇大有一个相熟，他的一个儿子个头在1。8米以上，生性好斗，在附近的乡村，几乎闻风丧胆，无人不知。前几年走出乡村到外面打工后，从搬运工做起。由于力大为王的原因，而成为那个地盘的独裁者。里里外外地拜他为哥，所以一帮哥们经常为他抱打不平。一次一帮地头跑到了他的面前，声称要收取地头费，结果一帮哥们一出手，便把对方打得七零八落，个个爬在地下。当地派出所知道此事后，便把他招进了派出所谋得了一个政府部门的要职，不到几年又升为所长。由于治安工作出色，过后当地政府把他破格提升为一个公安分局的局长职务。
蛇大人不愧为龙的传人，龙的后代。他们宁折不弯，宁伸不曲的性格个性和价值观，在市场经济的今天，必定能够越走越远。
今天，我又见到了蛇大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