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恸之后终于心头一片空白,你不再爱不再恨,
不再恼怒也不再悲哀,只是怜悯,你或是他。
庸常,虚弱。
·1·
那是一场关于爱情的阴谋,两个女人一个男人的那台戏,那一年,蓝竹妡拥有唯一的财富就是一个女朋友和一个丈夫。
可惜的是,她的丈夫和她的女朋友都背叛了她。
是蓝竹妡先找到石骅阗的,据说在我三岁半的时候,蓝竹妡拖着我见到了他。确定的是,我先遇到的他。
那天,我基本是连爬带滚地在街道的辅路上玩,蓝竹妡在马路边上一边嗑瓜子一边冲着我大喊:“小蹄子,你就给老娘到处跑,看我等下不打得你屁股开花,快滚回来,小心来辆拖拉机把你碾死了,老娘还没顾的上让你看见你那没良心的老爹呢。”
不过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充分体现了我的女色本相,因为我看到一个长的老帅的男人冲着我笑嘻嘻地走了过来。
“小朋友,你怎么一个人在街上啊,很危险的,妈妈在哪里啊?叔叔带你去找妈妈。”
“妈妈,在,那里……”我吐字很不清楚地用手指着蓝竹妡类似杨二嫂一样圆规动作地横在马路边上的背影,眼镜直勾勾地盯着石骅阗,口水流了一下巴。
其实,具体原因是这样的,和他伟岸帅气的老男人味比较,他嘴里那根棒棒糖才是我最想要的。
“叔叔,我要……”我在石骅阗的怀里扭了扭身子,小嘴直接对着他的嘴凑了过去。
“妈妈……”
“小蹄子,你又跑到哪里去了,老娘……”
“大嫂……”
石骅阗抱着我走到蓝竹妡的背后,我们三个人同时说话,然后同时变脸。
开始,沉默像战争铁骑一样,碾遍了他们两个人。这是深秋,还是有点寒意的,对峙的静穆让笼罩在整个战场周围的喧嚣气氛慢慢沉寂,渐行渐远。虽然个人的生命热情仍一如既往地激奋和高昂,但除了抗拒寒冷的感觉之外,我想,蓝竹妡和石骅阗无法冲破这铺天盖地的怨恨所带来的沉寂与禁锢。
在这样的天气里,我真的很想他们尽早结束这场该死的战争,在家里泡个舒舒服服的热水澡,再喝上一杯香醇的小米粥,那是我年幼时唯一的奢侈品。
突然就开始刮大风,蓝竹妡打了个冷战,裹紧了身上的衣服,狠狠地瞪了我一眼,从石骅阗怀里抢过我,对着我破口大骂:“小蹄子,你小小年纪就开始学会勾引男人了,看你那不要脸的样子,男人口水里的东西那么好吃啊,给我吐了。”
我被蓝竹妡恶狠狠地诅咒吓哭了,然后来不及吐出嘴里的糖,就被蓝竹妡“啪”的一声摔在脸上一巴掌:“叫你吐了,你还在吃,没吃过东西啊,老娘怎么就生了你这个没用的东西。”
石骅阗的脸色很难看:“小妡,教育孩子不能这样的。”
“切,我教育我的孩子和你有什么关系啊,该死的,石骅阗,真是冤家路窄啊,你为什么不和这鬼天气一起下地狱。”蓝竹妡装做无所谓的样子,一边在裤腿上搓自己有点发红的手掌,一边很彪悍地冲他发火,但是明显声音没有对我发火时的有力度。
其实蓝竹妡一直都是很爱石骅阗的,只不过当一个人爱一个人爱到极致却又无法得到的时候,就会变成恨。
石骅阗看了一眼我,试图转移话题:“你结婚了,孩子都有了,性格也该改下了。”
蓝竹妡抱起我正准备转身的时候,听到石骅阗的话,嘴角泛起了一丝轻蔑的微笑。甚至有一丝令人恐怖的狞笑,满脸的冷酷表情、浑身澎湃而出的乖戾残暴之气,已经将她映衬成了一个头顶犄角、脚踏火焰的恶魔。
“是的,我结婚了,石骅阗,你快庆幸下,终于摆脱我了。可惜,这个孩子,有的不是时候,她是个不折不扣的孽种,她的身体里流着一个薄情男人的血,都是你害的,石骅阗,你害的我家破人亡,永远活在被男人抛弃的世界里。”
“小妡,我不想和你吵架,你现在也已经有了孩子,也有了家庭,我希望你好好生活。至于我们,可能有些误会。我想,和你单独谈谈。好吗?”
“不,石骅阗,我不会给你赎罪的机会,永远不会。”
“小妡,明天晚上9点,我等你,就在第一次我们遇到的地方。”
·2·
关于真相中的很多细节,我真的不想一一再用笔墨去描写了,我想说的就是,人有的时候真的很贱,也很愚蠢。
当你看到这里的时候应该差不多可以想到,蓝竹妡是会给石骅阗机会的,毕竟她深爱着这个男人,是的,她不但去了。而且,她再次灌醉了石骅阗。
那天晚上,蓝竹妡用尽了所有力气纠缠着石骅阗的身体,她像一根藤条一样缠绕在他的身上,像风雨雷电同时聚集在她的身体里,她疯狂地让自己的身体张开,她恨不得自己的身体像一只鳄鱼的血盆大口吞噬了他。
“骅阗,我要你,我要你在我的肌肤上做画,我要你在我身体里扎根,我要你的牙齿在我的舌头上穿洞,我要你的舌头在我的喉咙里断裂。骅阗,让我爱你,让我狠狠地爱你,我想,这是我们最后一次做爱了,让我吸干你所有的精血,我也给你我所有的精血,我们融和在一起,就这样,死去。”
蓝竹妡疯了,她已经不是呓语,她是在彻底地胡言乱语,或者是她自己都不知道活在什么世界。
全身的皮肤,甚至从头皮延伸到头发丝,从身体抽搐到指甲盖,一起高潮,持续高潮。
“小妡,不要这样,这样下去我们都会中毒太深。我们都要有彼此的世界了,不能这样,真的不能。”
石骅阗大口喘着气,极力想控制自己进行下去,可是欲望像一张渔网一样将他的胳膊和腿困住,让他不能动弹,只能在蓝竹妡的身体里寻找出口。他觉得自己快要燃烧起来,需要找一块湿润的地方将自己冰冻起来,溶化……蓝竹妡就是那块冰,他只有赶快找到属于他的那个缺口,冲刺,才能像一匹野马一样冲破渔网,驰骋在思想脱缰的领域里。
“骅阗,亲爱的,我真的好想就这样溺死在你的身下。可是,我还有太多太多没有完成的使命,因为我要恨你,我要恨你们,我要恨太多的人,所以我一定要努力的活下去。然后用仇恨去培养一个新生的蓝竹妡,我要让她完成我复仇的计划。你等着我,一定要等着,我不会让你遗憾终生的,我只会让你痛不欲生。哈哈,石骅阗,你错就错在让我爱上了你,你却放开了我。”
第二天后,石骅阗没有看到蓝竹妡,只看到一封书信和夹杂着蓝竹妡气息的一缕长发。石骅阗的心在那些被蓝竹妡眼泪浸蚀的笔迹中慢慢坠落,像一枚断了翼的风筝又突然被放了手,石骅阗突然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得到了自由,还是失去了爱情。
蓝竹妡在信里说,她对他的恨是他一辈子也不能体会出来的,她在他身上得到的耻辱会加倍地还给他。蓝竹妡的每句话都像一根针扎在他的神经上,每看一个字他的手指就哆嗦一下,看完全部内容,他的手掌心全是汗水。
蓝竹妡用了慢慢的三张纸来发泄她对他的恨,可是到了最后一页的时候,她突然用很草的笔迹写了一句话:“她毕竟是我一起长大的好朋友,别伤了她的心。如果可以,对我的亏欠还给她,给她说声,我爱你吧。”
石骅阗看到这句话的时候,突然身体就像被抽空了一样,空荡荡地一个架子悬挂在还有着蓝竹妡体温的床上,从脚底到头顶都似乎一下子全部被一根皮筋抽紧,然后需要呼吸的声带被压的喘不过气,好容易挣脱后,石骅阗大声喊了一句:“小妡,我……”
当石骅阗喊出这个声音的时候,他发现自己的声带永远的卡住了,他再也不能响亮地说出一句:我爱你。
从此,石骅阗开始用贝司来阻止他手指的哆嗦,永远在观众的掌声中看着容光焕发的主唱淡淡地微笑,夹杂着莫名的酸楚。
这就是我后来遇到沈剑潇,也就是他的时候,以为是他手指灵活,却不知是他情感的哆嗦惯性。
·3·
苏夏并不想去完全按照石季守的阴谋来进行什么,她想过去告诉蓝竹妡,石季守并不是一个真的忠厚老实的窝囊废,她也想过去提醒蓝竹妡,她和石骅阗的孩子早就死了,石湛蓝只是一个被石季守拣回来的弃婴。
可是一切都来不及了,因为苏夏毕竟是个女人,女人的爱是很自私的,在没有男人的时候,她是会给朋友一切,可是一旦出现了男人,她的爱世界里只有那个男人。
苏夏并不知道蓝竹妡见过石骅阗,因为蓝竹妡从那以后就再也没和她联系过,而石骅阗在亦薇三岁的时候就失踪了。
如果事情按照这样发展下去,也许并不会使石季守完成什么阴谋,因为那简直就是一次无懈可击的偶遇,苏夏不会让石季守再找到自己。任凭他如何的神机妙算,如果一个女人想逃避一个人,就算在一个城市,照样能几百年生老病死不再相遇。
要不是那天,苏亦薇和石一诺同时生病,苏夏是不会再遇到石季守和蓝竹妡,那么就不会出现以后的很多恶性循环。
可惜,如果只是如果,如果永远不能成立,因为如果是一个活在想象中的世界,它不是事实。
亦薇半夜的时候急性阑尾炎突发,苏夏急急忙忙地赶到医院急诊室,在手术室外等待的时候,苏夏突然就看到了蓝竹妡和石季守也焦急地在走廊那里徘徊,蓝竹妡好像在哭泣,石季守搂着蓝竹妡安慰她。
苏夏有些心慌,低着头正准备换个地方的时候,听到了蓝竹妡的声音:“小夏,怎么是你?你在这里干嘛?”
“我,哦,孩子生病了,你们呢?”
“也是孩子生病了。吃晚饭的时候不知道吃了什么东西坏了肚子,结果半夜居然成了急性阑尾炎,真是能上乱弹了。”石季守抢着做了回答,虽然说的很轻松,但是眼神却很犀利地似乎要在苏夏脸上寻找点什么。
苏夏有点心虚,低着头不说话,手撑在额头那里考虑如何应对,如何迅速离开。
蓝竹妡擦了一下脸色的泪水,瞪了一眼石季守:“我看你才快上乱弹了,不会说话别说话,你去那边等着去,我要和小夏说点事情。”
“怎么回事,你一个人,他呢?”蓝竹妡一脸狐疑,她看着苏夏,“你过的好像并不开心,你不是很爱他吗?”
“这是一个你很开心的结局,不是吗?小妡,你得不到他,我也一样。我们一样的地方真是太多了,他同样给我留了一个女儿就失踪了。”
“怎么会这样,他疯了吗?我要他答应我的,照顾好你的啊。”蓝竹妡脱口而出,然后才想起自己的语气不对,有些尴尬地看着苏夏,“我没有别的意思,小夏。”
苏夏愣了一下,脑子里飞快地闪出那个念头,原来他们一直有所联系,那我算什么?
“呵,谢谢你,小妡,我不稀罕谁的怜悯。他也没有义务听你的话来照顾我,他要是愿意听你的话,那应该是去照顾你了,也不至于让你去找一个替身吧。”
“小夏,你,不要说话太伤人,我也是为你好。”
“蓝竹妡,我不伤人,是的,我抢了你的男人,是我不对。现在他是你的了,还给你,可是你也不至于在自己嫁了人以后再去偷别人的男人吧。”
“小夏,你声音小点,其实我真的只是和他就在三年前见过一次,就一次。我只是去和他结束一切的。”
“让我小声一点,你怕了?蓝竹妡,你也有害怕的时候,你害怕失去你现在的幸福,是吗?那我告诉你,你现在拥有的……”
蓝竹妡正准备辩解的时候,护士走了出来:“谁是孩子的家长。”
“我是。”
“我是。”
蓝竹妡和苏夏一起拥了上去,护士看了她们两个一眼:“谁是石一诺的家长,没什么大事,疗养一个星期就可以了,去办住院手续吧。”
蓝竹妡拿着单子走了,临走时看了看苏夏欲言又止,苏夏侧过头不看她。女人的嫉妒心有的时候是能让姿态全无的,苏夏全然没了已往的优雅,俨然一副怨妇的表情恨恨地看着白色的墙壁发呆。
不行,我要问清楚,她到底和他说了什么?苏夏准备追上去,身后突然跳出来一个声音:“苏小姐,请保持你的高贵姿态。另外,你要知道,她可是一个有心理疾病的女人,你怎么能和一个病人开战呢,最重要的是她还是你的恩人。”
苏夏回头,是石季守,她冷笑:“世上还真有你这样的男人,你真的很会演戏。不过我相信上天是公平的,就算蓝竹妡现在爱上你,你也迟早有一天会受伤,她不是一个随便可以用伎俩就能驯服的女人。”
“女人,真的很可怕,苏夏,我在你身上深切感受到这句话,我们是同类。都太会掩饰自己了,挺好的,为你的发言鼓掌。”
石季守在苏夏想反抗又无力挣扎的无奈中远去,苏夏的眼泪慢慢地湿了衣襟。有的时候,明知道对方是一只老虎,仍然要骑虎上山,并不是别无选择,而是自己的算盘太精了。原本是为了狐假虎威地吓走沿途的小野兽,却不想成了老虎的腹中猎物。
·4·
护士在递给苏夏化验单的时候,莫名其妙地罗嗦了一句。从那个时候开始,悲剧正式上演,而人则正式成了魔。
其实很多时候,人就是魔,人总是在找借口贬低魔,甚至赶杀魔。事实上当人举起屠刀的时候,人已经成了魔。那些伸张正义的借口无非是在自相残杀。
护士说:“真是奇怪,兄妹两个居然同时急性阑尾炎。”
苏夏莫名其妙地看着护士,一边看化验单,一边解释:“她是独生女。”
解释完了自己都觉得有点怪怪的,又赶了一句:“你说她和谁是兄妹?”
“哦,没什么。”护士似乎感觉到自己失言了,连忙改口,匆忙离开。
尽管如此,苏夏仍然在护士转身后捕捉到一句自语:“再婚真是害人不浅啊,好好的两兄妹非搞的一个姓石,一个姓苏。并排躺在床上还互相不认识,真是可怜啊。”
苏夏的头轰地一下就炸开了,兄妹?
石一诺和苏亦薇是兄妹,那就是说,石一诺是石骅阗的儿子。
苏夏突然笑了,笑的非常发自内心,这真的是个天大的玩笑,石季守啊石季守,可怜你算盘算尽,也没算出自己的儿子居然是别人的。
苏夏后来开始频繁地和蓝竹妡他们来往,一年后,她确认,蓝竹妡确实自己都搞不清楚到底石一诺是谁的孩子。
没有人怀疑过石一诺长的像石骅阗,因为石季守本身就和石骅阗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加上没有人知道蓝竹妡还和石骅阗有过二次激情。
假设不是医院偶遇,想必就这样永远秘密下去了,可是假设的意思就是如果,如果的意思上面我提过了,就是一个根本不可能存在的东西。
石一诺之所以会爱上我,那是因为他从小就知道,我不是他的姐姐。
石一诺五岁的时候,苏夏带着他上街,街道上情侣成双,苏夏牵着石一诺的手坐在路边的休息椅上,她问石一诺:“诺儿,你说那个姐姐好看呢,还是你姐姐好看。”
“当然是我姐姐了,湛蓝姐是世界上最漂亮的女生。”
“那你要不要湛蓝姐做你的媳妇啊。”
“当然不要啊,姐姐怎么能是媳妇呢?妈妈说姐姐长大后找的女婿一定很帅的嗯。”
“那诺儿帅不帅啊。”
“当然帅了,我是天底下最帅的男子汉。”
“那要是湛蓝姐不是你的姐姐,你要不要她做媳妇啊。”
“当然要了,湛蓝姐那么漂亮,牵着姐姐的手,每次脸上好有面子哦。”
苏夏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却依然保持着自己贵妇人的优雅,就连蹲下身子,她也显示出自己的从容,她说:“诺儿,阿姨告诉你一个秘密,你千万不要告诉任何人,知道吗?”
五岁的石一诺睁着大大的眼睛狠命地向着自己眼前这位漂亮阿姨点头:“不说,不说,妈妈说,秘密就是要烂在肚子里的。”
苏夏愣了一下,随即在心里嘲笑蓝竹妡,没想到她的训言竟成给自己设计的一个掩护。
“诺儿,你记着,湛蓝姐不是你的亲姐姐,你可以娶她做你的媳妇。而且也只有你才能保护湛蓝姐,不让她受别人的欺负,知道吗?”
石一诺那个时候只有五岁,他并不懂太多的道理,但是他却记下了一句话。那就是,我不是他的亲姐姐。
所以他后来爱上了我。
·5·
是石季守先发现石骅阗的,他发现了石骅阗改名为沈剑潇,又开始出现在他的周围,石季守感到恐惧。
和蓝竹妡生活了二十年,石季守心里清楚,不管他如何装傻,蓝竹妡心里的人依然是石骅阗。
对于一个男人来说,这样的挫败感不亚于让他沿街乞讨。
他领养了桑小楼,他要训练她成为自己的一枚棋子,他让桑小楼去接近石骅阗,勾引他,然后让石骅阗消失。
具有戏剧性的是,同时蓝竹妡也在让我寻找石骅阗。
于是,在桑小楼准备出击的时候,我出现了,并且疯狂地爱上了石骅阗,只是,那个时候,我叫他沈剑潇。
这个插曲对于石季守无疑是一个非常好的旋律,石季守授意桑小楼,在暗中撮合我和石骅阗的沦陷。却没有想到最后将一诺也扯了进去,桑小楼大约就是在那一天爱上一诺的吧。
曾经在半垮吉他出现的那些场景,现在想来,都是提前安排好的,而并非是时针的正常运转。
那天,音乐是欧美的,心情绝对是中式的。
我裹了新买的头巾,很是有云南女子的韵味。坐在靠边的座位上,来往的顾客均是忍不住回头啧啧,的确在这个寒冷刺骨的夜里,像我一样还在乎着自己的外表的女人实在不是太多。
酒吧还是如此,临近圣诞了,并没太多节日的气氛。
我忍不住偷着看了一眼,那天花3块钱买的心形气球还嚣张地挂在吧台里面,我窃笑,剑潇还是多多少少有点在乎我的。
“我还要送你一些小圣诞老人呢。”我跑过去骚扰他。
“好啊,刚好挂在这里。”他亲昵地拍我的头,我知道他是故意掩饰的,他不想让别人看出我们的暧昧,于是干脆用更暧昧来刺激别人的眼球。
对于他的亲昵,我并没有太多的欣喜,因为我了解这个亲昵的背后是什么样的目的,我反而有些疼痛,侧身闪过。
“你表现太不正常了。”闪身的时候他低身在我耳边说了一句,很快就若无其事地蹦跳去了,40岁的男人了,表现出来的总是这样孩子气,也许这也是他吸引女人的一种魅力。
我的确是不能抗拒,这不但归罪于他的魅力,也因为,我从一开始就说过的,我是个花痴。
演出开始了。
回到了座位上,我永远坐在最靠前的位置,临近舞台,当初是因为我为了看沈剑潇弹琴,到了最后就成了我为了迷恋他的每一个眼神和姿态。
我一直很固执,我喜欢这个地方,我就要我身边的人也喜欢这个地方。那个时候沈剑潇是我的宝,自然他的酒吧也成了我的宝。我诱拐了很多人去那里玩,其中包括一诺。
当然一诺喜欢去的原因并不单纯是我的缘故,另一方面是酒吧的演出确实也很吸引人。因为他们从来不把演出当成演出,而是当成玩,这样其实在很大程度上能让顾客有一种身同感受的意境,恰当的说法就是大家为什么喜欢去K歌。虽然说起来是有些勉强,但是也能说的过去,我想,从来就不是一个称职的写手,因为我总是习惯将自己的感觉强加在读者身上。
可是这个故事本身就是一个回忆录,所以请允许我很不道德地再次主观臆断,并且坚持写出来。
我把这个认定是自己的职业道德,关于这个解释就是,无论过程如何,我总是要给读者一个完整的交代,让他们去思考很累,那么我不如直接给他们一个结果,至于结果是否漂亮,我并不需要负责。
原则上是如此,很多责任是不能太必要的负责,确切的是全责。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喜好,当一个读者选定了自己喜欢的作品,那么他就已经认同了这个作者的所有想法。
一诺说:“姐,我不喜欢那个男人。”
他说的是一直和我深情对望的沈剑潇,也就是石骅阗。
我说:“我也不喜欢那个女人。”
我说的是那个戴着墨镜一直盯着沈剑潇的女人。
我想在回忆那段往事的时候,我还是用沈剑潇,我比较习惯,因为我爱的那个人我始终不认为他叫石骅阗,我只认定他是沈剑潇。
·6·
腊月的那个夜晚,在雪还没有全部融化的时候,我看到了一些我心目里百分百的女人,而我的心也百分百地被她们震惊,可惜的是,我没有被同化。
她戴着墨镜,顶着爆炸头出现在我面前,穿着露脐的小衣服,绷的很紧的低腰牛仔裤,经过我的面前时故意扭了下屁股,直直地冲着沈剑潇而去。
一诺碰了我的肩膀:“姐,那个女人真漂亮。”
我撇嘴:“不就是个子高而已,她要是和我一样高,谁会关注她。”
“不是不是,她的五官也很精致的,我刚才仔细看过。”一诺没注意到我的表情有点古怪,连语气都和平时不太一样,又拽着我去仔细地看她。
尽管醋意纵生,却还是忍不住去观察她,像只蝴蝶一样萦绕在剑潇周围,开始的时候我是有些愤恨,因为我不是第一次见她,上次看见她的时候,她的胳膊就环在剑潇的脖子上。
突然间我自己都觉得好笑,人家剑潇的老婆也许都不会像我心眼这么小,看来他说的一点都没错,我们之间的天平一直是倾斜的。所谓偷情,一定是建立在双方都有生活的基础上,而现在,他有家庭,我却只有他。
所以,我做不到洒脱,剑潇也因此嘲笑我的文字,一个连生活都没有的人,还想成为作家,干脆是坐家算了。
他不知道,我根本不是什么作家,我只是一个从小被母亲培养出来诱惑男人的小贱人而已。写字只是为了骗取更多男人的殷勤,我需要欲望,需要让自己锻炼成一个百毒不侵的情人之王。
“姐,你在想什么呢?我不说她了,其实她就是风骚一点,没有姐你漂亮。”
“闭嘴。”
我凝神看去,她居然已经冲上舞台,跃到了音箱上做群魔乱舞的姿态,全然没有做作,有的只是宣泄的激情,带动了整个场子的气氛,而我,骨子里竟然也跃跃欲试,像一把蘸了汽油的火把在我的身体里燃烧,与我脉络里的酒精混合之后,更是疯狂蔓延。
我回头看剑潇,没找到他的身影,却在环顾四周时,发现了几乎全场人的目光都聚集在这个女人的身上,每个人的眼里似乎都有一些东西,我再一次被这些地下乐队的冲击所震撼,当然,也被这个女人放肆的扭动而鼓掌。
有个男人冲着我使眼色:“知道什么叫女人吗?这才是!”
我不屑,风骚。
“这叫够劲。”
为此我曾经纳闷了很长一段时间,到底男人需要的是乖巧的顺从,还是不羁的张扬,我询问一个学心理几年的朋友,她笑了半天也没说话。
在我坚持的逼问下,她只说了三句话:第一,因人而异;第二,因事而异;第三,因地而异。
我的智商不低,可是情商确实让人头疼,这个问题在面对着床前的大镜子发呆了三个小时后,决定放弃。时过境迁,仍然会因为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再回头考虑,然后假设很多种过程,虚拟一个结果。
我想大约是因为我从小被蓝竹妡灌输的理念里根本没有情这一说,所以我从来不会显示弱智的原因是因为我从来就没有爱上过谁,我一直把男女关系当成一个工作去对待,而对于沈剑潇,我却是动了情,所以我注定犯傻。
比如,我会说,很久很久以前,我遇到了一个女人,这个女人妩媚的让你看见她就想掐她一把,然后我又会为这个到底掐了后能不能见水的问题卡塞。接着我又回过头迷茫,到底很久是多久?
女人的头发确实决定了自己的见识,这一点在当沈剑潇慢慢以勇士的姿态在我的床上前行时,我突然想到了百分百的原因。
·7·
那个戴墨镜的女人就是桑小楼,只不过那个时候她的妆容很是浓艳,所以以后我们遇到时谁也没注意过,要不是她自己后来和我讲述,我想我这一辈子都不会知道。
桑小楼爱上了一诺,可是一诺不爱她,这些也没有什么,她可以去感动他,去努力。
可是石季守的心真的很残忍,他连苏亦薇的主意也打上了。
他一方面不停地在蓝竹妡面前提起苏亦薇的美和幸福,一方面让一诺去追苏亦薇,他警告桑小楼,不可以爱上一诺。
是的,他给了桑小楼生活的权利,桑小楼认定了他是自己的再生父母,一切全听他的,在她心里,恩情是大于爱情的。
桑小楼其实是一个无辜又善良的孩子。
苏夏是最清楚这一切真相的人,她可以让任何人受伤,但是她绝对不可以让自己的女儿受伤。她也找到了桑小楼,她告诉了她,石一诺和苏亦薇才是真正的兄妹。
故事基本到了这里就算是结束了,所有的秘密都结束了。
没有结束的是,我从此以后每天奔波于众多不同的场所中探望着每一个曾经和我有过故事的人。
失踪的小齐,监狱里的那平,失忆的亦薇,昏睡的一诺,痴呆的石季守,精神病院里的蓝竹妡,墓地的沈剑潇,还有那些曾经出现过的,没出现过的一些人。
我觉得自己像是一部电影里的女主人公,多么富有传奇色彩的一个女人啊。我找到了一个导演,我说:“让我去演戏吧。”
他的目光在我的身上滴溜溜地转了几个圈后,说:“石湛蓝是吧,名字不错,那就先潜规则一下。”
我没有摔门而出,因为我很想知道在我没有了爱以后是不是还能有欲,所以我上了他的床。
我进了那个所谓的圈子,可是我除了每天的完成潜规则的任务之外,没有接触过任何传奇的故事。在演艺圈里的日子,像一束鲜活的爱情之花在我的生命中莫名地化作一抹冷艳的杀机,优雅而锋利地刺痛我关于生命历程的每一个意象。一切如同青春,不经意地走来,又绝情地消失。仿佛从头到尾都只是一个冷水浸泡过的梦境。
我曾试图翻出些我所经历的演艺圈回忆来纪念这一切的开端,但在那么长久的光阴里,又确实找不出哪一段是最刻骨铭心的,犹如一个人为了回避冰冷季节里防不胜防的湿气,站在窗边俯看灰白的城市被冲刷得瑟缩起来而神色难辨。有些过于细碎的片段在头脑中始终无法成串,迷宫般的占据着我头脑的每一个出口。
于是我选择了用一种新的文本记述这样的一种方式去佐证这些关于演艺圈的神经质的情节,那就是日记体的记录,零散的片段,像一片秋天的叶子模仿蒲公英的流浪。
演艺圈,在如今它已不再是一个名词,而是这个社会一个特殊群体的共同体验。
有人认为演艺圈很复杂,有人认为演艺圈很简单,这本是一个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之事,只是它们却在不经意的歪曲引领这个社会的文化价值取向与时尚潮流。另由于这个社会本身就是一个低俗而愚昧的社会,因此演艺圈成了绝大多数人眼中的一颗耀眼明珠、一杯香美啤酒,甚至是通向高贵生活的阶梯。因为绝大多数人看到的只是他们亮丽而光鲜的舞台生活,一种看似和谐的完美,其背后隐藏着多少污垢与肮脏又有多少人知晓呢?
它们带着虚幻与真实的荣耀,陋显关于现代人在物质飞速发展里的生存危机,命题着荒诞与物质压抑。当商业操控决定一切的时候,好像那些真正的对于演艺圈的真实评论离我们越来越远,似乎一切都可以变得似是而非,弄假成真。
尽管对于演艺圈的评论从来不曾停止,但究竟我们需要什么样的评论或是表达呢?
我或许可以以我真实存在的感受与经历给你一个方向。率真,犀利,自由,一种青春无忌的异类感觉。
因为我知道一部真正有意义的文本,它必须是一种更加遥远的概念,一种无法用经验世界表达的存在。
有一天,我说了,我累了。
导演说:“其实你算是个尤物,不然我包养你吧,你也看到,演戏没什么好的,一个女人混的再好也不过是男人的玩物。”
我给那个导演说,其实我是希望我爱上他,那怕只是身体上的,可是我最后发现我们两个永远是一个规则游戏程序。
·8·
我找了一份正当的工作,在一个杂志社做文字编辑,偶尔我会写东西。
我习惯于在最激烈的时候书写自己的心情,通常我就脱光衣服,附在地板上,冰凉的水泥地板在我偶尔的蠕动下碰撞我的乳头,让我有片刻的欲望。
我住在吉祥村的一个民房,隔壁包括整个楼上全是出租出去的,每天24小时几乎是不间断地能听到女人淫荡的叫声和男人粗重的喘息。
吉祥村是个适宜民工寻求发泄,满足生理的场所,既使不算是红灯区,也差不多为一个鸡窝根据地。之所以选择这里住下来,第一是因为在这样的环境下也能满足我偷窥的心理,另者看着那些发育还没全的小女孩做出一副风情万种的作呕样子,能满足我的虚荣心。
从街道上走过,时不时会有人和我搭讪,我立即摆出不屑的样子,扬下手里的书,看好了,我可是文化人,才不是那些做皮肉生意的女人。
基本上那些男人会撇嘴而去,或者道声对不起,殷勤或者阿谀望着我扬长而过。我的虚荣心在这里一点一点膨胀,晚上的时候,我就一边对着穿衣镜扭动身体,一边风花雪月地编些爱情故事,给一些时尚期刊写稿子挣稿费养活自己。
某天晚上,我竟然在网上遇到了吴鸣,他的出现让我想起了我的太多放纵,我想,发生了这么多事情,我应该有所收敛了。
可是吴鸣一句话就击破了我的防线,他说:“石湛蓝,你太寂寞了。”
“那你来陪我啊。”在网上,我是毫无顾忌的。
“男人都是一样的,有什么的,而且男人还会给你带来伤害,其实你一个人就可以让自己不寂寞。”
“哈哈,自慰吗?”我觉得吴鸣很好玩,我也清楚,他在诱惑我。有什么关系呢?反正早就上过床的男人了,所以尽管如此,我仍上了他的贼船,这样我就有很多借口说是他用自己的思想控制了我,促使我进入了邪恶的大门。
其实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一扇邪恶的大门,钥匙就在自己手里,当我们想打开的时候,却总是会找一些替死鬼,把钥匙送给他,然后让他打开,以后自己再随便出入也有堂皇的理由了。
这就是人。
于是,每个夜里,当隔壁的房间传出一些梭梭的声时,我便会拨响吴鸣的电话,听他的声音在我身体里抖动,达到快乐的高潮。
“吴鸣,你在干吗?”
“我在做爱啊。”
“你又骗我,做爱怎么和我电话啊。”
“我一只手做,一只手和你讲电话,你要不也试下。”
“你真是个流氓啊,人家不会啦。”
一般这个时候我的手已经开始在身体上来回摩擦,很幸运的有隔壁此起彼伏的呻吟声给我伴乐,还是一件很不错的事情。
而吴鸣就一点点的用声音引导着我前行,自己与自己展开一场无声的战争,等到我高潮褪去时,我会想起刚才我的失态,不过我会很快地装作很无辜地说:“哈哈,吴鸣,你又上当了,我挂着耳机和你说话,我在逛论坛呢。”
后来,吴鸣在一次一次纠缠我的时候,总是会在一些公众场合的时候对我挤眉弄眼地说:“现在的男女最流行的是“话爱”,你们知道是什么吗?”
那个时候我才知道自己犯了一个多么大的错误,原来蓝竹妡所有的话真的是预言,我不但是只能做别人的小情人,而且是一个很没尊严的情人。
我更是一个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