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如若寨主信任,我想借几个兄弟,冒险干一票大的!”
干一票大的?
更多人凑了过来。
许安宁泰然自若,“我虽然不知道乐王到底是什么人,但我知道他来千霜郡是为了执行皇命。他这行主要目的是去金平国教授练兵之武技。”
“难道是叫我们去打劫军饷?疯了吧!我们怎么拼得过那些兵啊?!”几个匪头憋不住嚷嚷出声。
渐渐被围起来的许安宁置若罔闻,继续往下说,“朝廷之所以派人西征,是因为金平举兵东迁。而事实上,除了凌云朝廷有行动,隔壁的九黎也有对策。”
四周又复归安静。
“当时我听到乐王身边的人曾提起过,九黎的婚车将于不日后出发。也就是说,九黎派的不是兵马,而是和亲队伍。”
和亲队伍啊……
以前,秃鹰寨的山匪也不是没有抢过别人家的大姑娘,要说寻常人家娶亲家女都有好些值钱玩意,这两国和亲的大队,想必……
“此去多凶险,但我想试一试。”许安宁终于说完了她准备好的所有话。
余下来如何发展,就看林道的野心有多大了。
许安宁所说的一切,并非不让林道动心,只不过此番行动实在凶险,没有做好万全的准备,他断不敢赌上整个山寨——毕竟这是他耗费多年心血才养齐全的人马。
林道派了探子下山打听,很轻易便收到了确凿的消息。
梅岭城的纪亲王府和铁械营中,九曲山丘紧连着九黎边界一带的山形地图已经准备好,西征军里拨出来准备剿灭山匪的那一队人也在几日内将地形地势结构背得滚过烂熟。
传讯的卫兵前来通报,说两日之后,和亲的队伍就会路过最容易出事的九曲山丘。
郁郁了几日的西征大将坐立难宁,探视了纪亲王之后又匆匆练兵去了。
而金平东迁大军的军营里,一封从秃鹰岭送往金平东迁大军的信件,此时也已到达金平监军猛将手中。
“将军,刚刚军帐外收到一封飞鸽传书。”
“喔?”金平猛将展信一扫,露出似笑非笑的苦相,“这样的大事,还是交给殿下定夺吧。”
消息很快被送进金平小王子的帐里。
“凌云居然敢派人抢我的新娘?”
虽然是金平王族中最年幼的王子,可因为出生于沙山漠地的少年浑身都透出一股不服输的野劲,他略显黝黑的面颊上浮起玩味的笑意,“父上叫我带兵东进,无非是为了探寻南和星阵的事情,顺便看看九黎和凌云都是如何对待我国的。现在看来,九黎是诚意满满,只不过那凌云就是充满狼子野心啊。”
“殿下,这种来历不明的消息不能尽信,万一是有人存心挑拨离间,想坐收渔翁之利呢?”猛将忠诚地提示道。
一名穿着花花绿绿纹路衣裳的谋士也冲小王子摆头,“殿下可有想过,凌云为什么要抢婚车?这其中,有很多地方值得推敲啊。”
小王子将信往桌上一拍,端起金盏酒碗烈烈地喝了一大口,毫无惧色,“众将说的我都明白!不过,我还是想去看看,看看这里面准备了些什么花招。”
猛将和谋士对看一眼,似乎也没有再生出阻拦之意,只不过谋士又多提醒了一遍,“殿下既然是特意来看戏的,那就好好去看戏,就算有诈,也可以看看到底是什么花招诡计。”
“兵不厌诈!”小王子想起父上教过的道理,哈哈大笑,“整兵!继续东进!去接我的新娘!”
谋士见状,淡淡一笑,忽而又敛笑侧头发问,“信探回来了吗?知道九黎嫁来的是哪位公主吗?”
*
算算时间,剩下不到两日。
许安宁披着斗篷走出厢房,站在门口听九曲山丘里传来的鬼哭般的风声。
黄土,枯草,在蜿蜒曲折且贫瘠荒芜的土丘背后,有一支看似喜庆的队伍在渐渐靠近。
她多么思念她的骨肉血亲,多么担心她们的安危喜乐。
“夫人。”温柔轻缓的男声从背后传来,打断了许安宁的思绪。
“你还没睡啊。”许安宁仰头看天,静谧夜空里,寒色的月光洒落在她的眼角,映出亮晶晶的水芒。
东陵时瑾倚在另一边门框上,顺势也看向天,淡淡问,“夫人在看什么?”
“看星星。”
十余年前,她也爱这样凝视夜空。天上星星最不会骗人,它们从不像人心那样,总需要不断去揣测琢磨。
“星星,有我好看吗?”东陵时瑾装作看不见许安宁眼角的潮润,笑盈盈地伸手指了指自己。
“你还是早点睡吧。”许安宁收回目光,看向东陵时瑾,“明天还要继续带寨里兄弟做武器,太耗精神。”
为了让抢亲的计划进行得更加顺利,许安宁还向林道献策,说东陵时瑾原先是村中铁匠的徒弟,对于武器这些东西还有些了解。
前半句自然是编造的,但后半句却是有道理的。
凌云先皇没有去世之前,对诸位皇子的要求都非常严格。王室后人必然要学这些东西,即便没有亲手造过武器,看也是能看会的。
更何况许安宁后来才知道,她误打误撞还真的挑中了东陵时瑾的长处。
自打秃鹰寨的探匪确认了九黎送亲队伍的进展之后,秃鹰寨一众人全都被呼呼啦啦地聚到一块儿准备新的武器,他们还设计了行进和撤退的方阵,这俨然不是一般山匪干得出来的。
这其中,少不了乔松林和东陵时瑾的大力协助,也避不开许安宁的旁敲侧击。
精心准备,苦心策划,一切只为了那一队送亲人马的到来。
“颂宁。”东陵时瑾比许安宁晚一步进屋,他将房门锁好,看那单薄的人影在屏风后缓缓消失。
“嗯?”里面传来闷闷的一声回应。
想着她看不见自己的神情,东陵时瑾肆无忌惮地咧嘴笑着,仿若一个即将展开恶作剧的孩童。
“你昨晚在梦中,叫了一个名字。”
东陵时瑾边说边将桌椅拼好,又将被褥随便铺上去,如前几晚一样满不在乎地躺了上去,隔着屏风等许安宁答复。
结果那里面并没有犹豫,只闷闷地扔出了一个喔字。
这回答让东陵时瑾有点气闷,他宛如霜打过的茄子,蔫蔫道,“你不想知道是什么?”
里边很快传来回应,“反正无论我想不想知道,你都会说的。”
“是啊。我其实就是想说——你叫了我的名字。”东陵时瑾失声笑了出来。
跟一个这么聪明的女人玩花样,倒是他显得有点傻气了。
“你带着被子睡过来吧。”屏风那边的许安宁翻身让出了半张床。
房间里一片哑然,仿佛只有许安宁一个人在。
过了许久,许安宁即将入梦时,才听到身旁窸窸窣窣的响动。
“快睡吧……”
“颂宁。”
“嗯……”筹谋大计这些日子以来,许安宁一直睡得不安稳,今夜难得睡意沉沉,却又被东陵时瑾缠住。
她翻个身,看向躺在她身旁的男人。
“我不想当王爷了。”东陵时瑾的眼眸在寂静中闪动一抹星光,“我陪你去浪迹天涯。”
许安宁望向他眨了眨眼,止不住翻涌上来的困意,软软糯糯地应声,“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