秃鹰寨不出来打劫时,日常活动就是在九曲山丘中捣捣兔子和沙鼠洞,运气好的时候还能逮到狐狸。
打猎这种事是山匪们最爱干的,一来自给自足、丰衣足食,二来活动筋骨、锻炼本事,打到狐狸的时候,还能得寨主嘉奖,对于他们来说,已经是足够高兴好几天的大事。
轮到今天狩猎的山匪们在林道的带领下一窝蜂地涌出寨门,他们拿着短刀、短叉、藤箩筐等各色武器工具,兴冲冲地分散成几股小队直冲九曲山丘。
东陵时瑾是第一次参加狩猎,谁也没考虑到他,于是他空手出的寨门。
被乔松林看到之后,立马招来了调侃。
“说起来还不知道董兄弟你以前是靠什么营生的呢,看你这娇嫩的小模样,该不会是卖胭脂的吧?”
几个山匪听着这俏皮话就笑了,也没顾忌什么。
林道挥挥手,示意乔松林带着其他人往东边去。
乔松林等人走后,就只剩下林道、东陵时瑾和几个小喽啰。林道率先跑上一个圆鼓鼓的山头,脚下带起一阵迷人眼的沙雾。
“今天没有鸟了。”站在山头上远眺一会儿的林道收起手中的弓弩,不由分说地席地而坐。
东陵时瑾也跟随他坐下,见弓弩放在一旁,伸手就想去拿。
林道按住弓弩,冲东陵时瑾摆头,“没有鸟就不要试弓,以免震得兔鼠不敢出洞。”
“这样。”东陵时瑾不好意思地笑笑,“我本分卖茶,以前还真没碰过这些呢。刚才松林兄取笑我,倒也笑得没有错。”
“你不必太往心上去。”林道朝东方看上一眼,“松林兄弟就是这种性格,管不住那张嘴,来寨里的第一天就跟我五弟吵了个狗血淋头。”
东陵时瑾会心地点点头,“想必松林兄定有让寨主欣赏的过人之处吧,所以寨主才这样包容他。”
“嗯,松林兄弟的轻功了得,我寨中正缺此等高手。”林道坦然答道。
“既然入了寨,我也会跟着寨主好好练身手的。”
听到东陵时瑾表决心,林道却笑起来,“这个,倒真不是一朝一夕的功夫。不过,你有心这就很好了。”
“不知寨主从哪里挖来松林兄这号人物?”
林道陷入回忆,“说来是缘分。前些日子,底下一帮兄弟在山丘打猎,遇上松林兄弟满身是伤,剩最后一口气。官府那帮qin兽经常将半死的人丢在荒地里听天由命,我几个兄弟见了不忍心,就救回来了。”
随后,两人又絮絮聊了半天,等几股小分队陆续归来,这日的狩猎也就结束了。
踏进山寨大门时,东陵时瑾还在忧心没有表现的机会,再抬头时,只见到九娘神色慌张地在跟林道说着什么。
他心里一沉,急忙凑上去听。
“是啊,好几条巴掌大的蜈蚣啊!我拿砖头给拍死了两条!”
“老九人呢?”
“躺在床上动不了了!”
“赶紧过去看看!”
林道带着几个匪头前往后厢探视的过程里,寨里又陆续传出有人被蜈蚣咬伤的消息。
“找竹筒来!”
众人还没进门,便听见许安宁下命令的声音。
林道推门而入,他朝床上看一眼,只见那个叫做老九的匪头已经面色发青,嘴唇黑紫,四肢不停抽搐,双眼爆瞪,格外骇人。
“竹筒!火炭!要快!”许安宁没有罩上兜帽,薄纱遮挡下,旁人只能见到她倒竖的柳眉,以及愤怒的双眼。
很快,竹筒和火炭被山匪们送来,许安宁以炭火熏竹筒,反炙在老九被咬的部位,而后又将同样的方法施在其他几名中毒的山匪身上。
“这样只能拖住毒液蔓延,若要救他们,还需要一味毒。”
以毒攻毒的道理谁都知道,但是要什么毒?秃鹰寨里也有一些奇门怪药,可到底有没有许安宁要用的那一味?
“什么毒?”
“快说啊,说出来我们好赶紧去找回来啊!”
许安宁忽然又归于沉默,她提步走出屋,从厨房中取出一个大盆和一把菜刀,还没等其他人发问,她突然就跪在厢房外的空地上,仰头对头喃喃念了几句。
紧接着,她举刀割破自己手掌,鲜血喷涌而出,滴在盆中发出点点声响。
“夫人!”东陵时瑾是真的惊恐,这一遭,完全不在他的计划当中。
但是他不能确定的是,眼前所发生的一切,在不在许安宁的计划内。
“妹子你干什么!”林道也暴喝。
乔松林拦住要上前阻止的林道,而后也拔剑走向许安宁,“人血加上蜈蚣体内的毒素,可成一味新毒,名为双艳。”
很快,乔松林的血也滴落在盆中。
“还不够。”许安宁摘下面纱止住自己手掌上的血,回眸看向林道。
“让我们来!”
众人围拥上来献血时,东陵时瑾将许安宁半扶半拽地扯到了一旁。
“蜈蚣不是我引来的。”东陵时瑾还没有开口,许安宁已经知道他要问什么,“沙地有蜈蚣是常事,这不能怪到我头上。”
东陵时瑾还要说什么,许安宁瞥见林道正要朝这边看来,于是装作身子一软,倒在东陵时瑾怀中。
东陵时瑾用稳健的手臂接住了她仍然清瘦的身躯,莫名地又生出欢喜。
“弟妹如何?”林道疾步走近,询问情况。
东陵时瑾一手抱紧许安宁,一手小心将她已经包上了纱布的手掌捂住自己掌心里,“只是血虚,应该无大碍。”
“寨主……”许安宁扶额站稳,孱弱开口道,“记得让他们将蜈蚣尸体放入血中,加热煮沸,以助毒性充分发挥。待血水冷却后,盛给他们一人一碗。”
待她说完,林道这便打算开口道谢。然而乔松林又不知道从哪里杀了出来,“大娘子,你们原先不是做小买卖营生吗?那——你怎么知道双艳这种毒的?”
是啊,行走江湖的乔松林能说出这味毒并不奇怪,但如若许安宁只是平常百姓,又怎么会知道这种奇绝的毒药?
林道举目看过来。
“我曾拜习于万尘法道道人门下,双艳只是入门功课。”许安宁巍然不动,倚在东陵时瑾的臂弯下徐徐道来。
万尘法道门人的弟子啊。
林道心里的疑虑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则是如获至宝的欣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