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了吗?西界的金平国率兵往东行军百里啊!还在百里地外展开了军帐!”九黎国和凌云国的街头巷尾都在传这件令人震惊的大事。
而今天下七分,九黎国坐拥南面平坦大陆,乃是疆土面积最大,幅员最辽阔的一国,其历史由来亦是最久,祖辈积累的雄厚国力让其成为如今的七国之首。
其次是崛起不足百年的凌云国,其疆土多在寒凉北境,部分位于平原温暖地带。
排在第三的,便是最近这引起诸多关注的金平国。
金平国本以西向漠地为疆,一贯与九黎、凌云平和相处,这一次率大军东进,的确事发突然。
这便是许安宁所听到的引起急促马蹄声的缘由。
九黎国和凌云国的朝廷为此事商议数次,最终两国都决定派使臣先前往西边交界地,探查金平国此番的动机和目的。
昨夜,加急而来的密探夜潜丑娘茶摊后的小屋,特请东陵时瑾回一趟六王府。
东陵时瑾命手下暗人仔细保护许安宁二人,然后趁夜色匆匆而去。
所以这一日天亮后,丑娘茶摊上唯有许安宁和连翘二人。因为包子铺也开始卖贫富茶,丑娘茶摊的生意便比不得当初那样火热。
许安宁丝毫也不介意,她坐在小屋门边的小凳上,似乎翘首以盼着什么人到来。
早间集市的喧哗沸腾声平息后,小毛包着一个小小的破布包袱前来。他什么都没说,什么也没做,却得到了许安宁迎面而来的称赞,“好男儿志在四方。姐姐真是没有看错小毛!”
小胖子立即羞红了脸,眼睛也不自在地到处看。
“小毛。”许安宁俯下身,按住小毛的肩膀,轻声交代他,“你就在这里,等阿牛大哥哥回来。见到他,你就同他说,你想去陪慧姨奶奶,还要告诉他,这话是我教你说的。”
小毛的小脸上显出一丝错愕,但很快就被他一带而过,“好。那我要等他多久?”
“少则一日,至多五日。你可愿意?”
小毛点点头,继续问,“姐姐要去哪?”
“我呀——要去救我儿子。不过,这话你可不能告诉阿牛哥哥。”
许安宁同小毛说完悄悄话后,站直身子,目光飘向城北来往的人流车马。
“连翘。”她的目光仍在远处没有收回,口中却喊出了连翘的名字。
连翘闻声上前,冷不丁被许安宁握住双手,“连翘,我觉着吸不上起来……快要……快要……”
就在连翘还没反应过来时,许安宁的身子突然失重一斜,眼看着就要栽倒在地。
“娘子!”连翘的惊呼让四周围的人都不免收紧了心。
被东陵时瑾安排潜伏在周围的暗人不便现身,可是另外一个观察已久的身影却奔向了马棚。
乔松林迅速租来马车,冲着连翘大喊,“上车!”
尽管连翘第一时间被活蹦乱跳的乔松林时有些胆战心惊,但眼下最重要的还是许安宁的安危。连翘和乔松林合力将许安宁抬上车,接着只见乔松林策马扬鞭,驾车飞快驶出城北,留下身后一路尘土。
小毛抱着包袱坐在空荡荡的茶摊上,看着远去的马车,心中莫名地感觉到踏实。
大姐姐一定能救回她儿子。
而奉命行事的暗人们却有些慌,他们兵分两路,两人追马车出城,一人留下来看茶摊。
马车颠簸不止,虽然顺利出了城,却仍然狂奔不止。连翘在晃荡的车厢中好不容易才抓稳,她稳住自己,又扶紧许安宁,冲车帘外大喊一声,“你停下!你去哪!”
“嘘!”假装昏迷的许安宁睁开眼睛,紧捉连翘的衣袖,“你凑出去告诉他,我们回崇明郡!”
“娘子你没事啊?!”连翘先是大喜,而后又迷糊,听到“崇明郡”三个字时,实在憋不住笑意。
于是她脸上的表情错综复杂,似哭似笑,“我们回崇明郡?”
“是啊,快告诉乔大哥。”许安宁坐起身,也抓稳了车厢内的木架。
“嗯!”
马车以出逃的姿态在前进,急追而来的两名暗人纵使轻功了得,也因为跑出一大段距离而体力不支,渐渐跟丢了马车。
跑出几十里路后,乔松林才放缓车速。他担心马儿受不了,终于在一处小溪边停下歇息。
“姑娘装昏倒,是特意引我现身来救你的吧?”乔松林掬捧一掌溪水,淋漓饮下。
装昏倒?
连翘一边清洗树叶准备用以盛水,一边苦笑看向许安宁,“娘子是故意吓连翘吧!”
许安宁站在马车旁,反手揉捏着自己被马车颠痛的周身,“我是故意的。”
“娘子!”连翘故作生气状。
许安宁扬袖摆摆手,不再逗她,“我若是不这样做,你又怎么会紧张大叫,那又如何惊动乔大哥呢?”
林间寂静,唯有潺潺溪水流动的声响。
“暗人在旁,就等于没有了自由,我还要走我的路呢,就不劳他们费心了。”说完,许安宁自己走到连翘身旁,接过她盛好的溪水,凉凉喝下。
天地间春意盎然,野道边的小树林里鸟语花香,万物生灵的气息萦绕在鼻息气蕴之间,让许安宁登时觉察神清气爽。
自古以来,天巫法道将万物百草、自然生灵奉为天巫使者,它们知晓过去未来,掌握生生不息之力。所以,天巫法道的后人可以借助有灵气的事物获得无法估量的能力。
许安宁站在这林间,似乎能听懂所有鸟语花吟,它们平和安静,便寓意着近期无灾。
大地无灾,苍天无患,那么震惊国土疆域的,便只有人祸。
天巫法道可以借万物生灵之力得灵,可以算得上是无所不能了。但即便如此,这种能力也无法逾越人心的诡谲。
人心,远比天文地理要难懂的多啊。
许安宁心中惦念着“玉冕蒙青”的暗示,她无法确定这一方亲友到底是她许安宁的亲友,还是鹿黛珂的亲友,亦或说,从此以后,鹿黛珂的亲友,也都是她许安宁的。
眼下,唯有还在病中迟迟未愈的凌云国四世子东陵泓熙境况最糟。许安宁放开手中的叶子,突变了脸色,沉声道,“歇了便启程吧。就算紧赶不停,也要后日才能到崇明郡。”
“娘子……”连翘心忧,连忙追上。
乔松林多喝了一捧水,望着自己水中的倒影,嘴角斜斜上翘,“通晓医理,颇有见闻,胆大无边……哈,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啊。”
马儿嘶叫一声,紫湖郡的偏山野道上,一辆车又急急地奔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