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年3月，我在北京开人代会，首都大学的一位女博士约我喝茶。我们坐进中银宾馆对面的一个不大但很雅致的酒吧，博士一身黑衣，仿佛要将自己陷入黑暗之中。博士很博学，谈哲学、文学，也谈自己的传奇的生活经历，这是一个在生活历练中坚韧的女子，她的情绪也感染着我。
忽然她问，可以抽烟吗？我点点头，她娴熟地摸出一盒摩尔香烟，细细长长的烟夹在指间，然后很潇洒地点燃，嘬了红唇轻轻地吸入，然后吐出的烟味儿带着某种淡淡的水气。我觉得在这样一个灯光暗昧的酒吧，看着她抽烟的样子，两个人都会突然地安静下来，此时最不能琢磨的就是女子的心思，或许她没有思想，也没有目标，她仅仅只是想用烟索然无味地调和着酒吧里的节奏和情调，然后等待着一些无关痛痒的话。
在心理上我曾经很排斥女子的吸烟，但在极安静中，面对一个修长的手指间那支点燃的烟，还有弥散在空气中淡淡薄荷味，还有在灯光下闪着幽光的修剪得修长圆滑的指甲，还有冷艳的唇色，这风姿绰约的感觉，让你无法拒绝一个女人抽烟的要求。
她会突然地打破沉默，语气淡然地问，在你眼里，喜欢指间夹一支烟的女子是怎样的人呢？是一个为爱颓废，为爱堕落，摇曳在红尘中的女子吗？
在我眼里什么都不是，还是那个女子，或者外表冷漠，或者内心狂野，也有隐忍着叛逆的激情，也有挣扎的痛苦，但每个女人抽烟的姿势都很美，优雅而迷人。
女人抽烟，最初和寂寞纠缠不清，后来也许就是一种习惯。对于博士来说，隐在知识后面的寂寞或许更加深刻，烟是对那些美好细节的缅怀。所以，当一个女人吸烟的时候，最好不要打扰她，你只在烟雾中安静地欣赏她吸烟的姿势就行了。
我猜想此时此刻，她内心的活动，也许正像这初春夜色蓝玫瑰一样绽放。吸烟的女人在男人的眼里都会变得神秘。我忽然就想起了我的那位南方的朋友，有一年夏季，坐着飞机来到银川，目的很简单，就是因为我的一篇《此时，我爱上了我的城市》的文章，她说她从中读出了一种凄美和无奈。她说，透过我的眼睛看到我的城市是一种忧郁之美，那么她想来看看我的眼睛。
她也是个吸烟的女子，而且吸得很厉害，我问为什么抽得这样厉害。
她说，女人还能为什么，女人生来就是为了爱，除了爱，什么都没有。但有爱就难免被伤害，女人们却在伤害中寻找快乐。烟也是一种伤害，但却能让女人在短暂中忘记了伤害。
那个时候，在银川的名典咖啡语茶厅，空气中流淌着梅艳芳的《女人花》。对面的女人就像一朵曼陀罗。长长的，细细的，烟在轻盈动人的纤指之间燃烧，渐渐飘散，飘不散的是女人的风情和幻想。
透过她蓦然的眼神，我觉得抽烟的女人内心深处藏着某种忧伤，一种对生活不可把握的无助，一种对易逝青春的恐惧，于是就用烟来排解，但烟的短暂，更会勾起女人的伤感。
我正胡思乱想，却见对面的博士在烟即将燃完的那一瞬间，揿灭了烟蒂，又点上一支，发现她的眼角，有一抹潮湿的晶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