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先生看着面前流泪的少年,心里那一丝异样的感觉再次出现,“看来真是年龄大了。”任先生心里自嘲着,嘴里却道:“傻小子,哭什么,还不快扶我回去。”
孙思源猛得点了点头,拼尽全身的力气把任先生扶了起来,“任先生,您伤的这么重,还是先去看大夫吧。”
“少废话,回家!”任先生坚定地说道。
孙思源见其如此,也不再劝说,心道也许任先生是和书里的人一样,临死的时候都想回到家中。想到这里,孙思源又是一阵难过,哽咽着道:“好,我们回家!”说完,扶着任先生向前走去。
说是扶,与背着已无甚区别,任先生身材还算健壮,平日里看着颇有安全感,然而此刻却着实苦了孙思源,想他十三岁的年纪,往日里只知读书写字,自从父亲走后,又是许久不得一顿饱饭,身体愈发瘦弱,让他去背负一个成年男子,就如同以细枝作梁柱。
然而,瘦弱的孙思源却做到了,不知他是那里来的力气,两条细腿竟真的撑起了他们二人。
人群默默的让出了一条路,孙思源艰难的往前走着,人们见他如此,无不投来怜悯的目光,然而孙思源却无暇其他,就像他完全没有发觉,在他们艰难向前的时候,一道极淡的惊虹轻轻得打在了任先生的背上。
孙思源扶着任先生离开了,原地看热闹的人们也渐渐的散去,最后只剩下了两个人还站在那里,望着孙思源离开的方向,怔怔出神。
两人皆是女子,一大一小,作普通打扮,年岁大者着一身红衣,红纱遮面;小的则一身紫衣装扮,玲珑窈窕,葱指纤纤,一张小脸却生的普通的紧。
“红师姐,你为什么要在那个无赖身上放蝶香呀?”紫衣女孩见身旁的“红师姐”玉指轻弹,将一抹蝶香打在了刚才被打的无赖身上,不由疑惑的问道。
听到询问,被换作红师姐的女子并未回答她,只说道:“这是个秘密,不能告诉紫纤的。”语气温柔,含着淡淡笑意。
名唤紫纤的女孩听得回答,知道红姐定又是把自己当作了孩童,不由有些气愤,瘪起一张小嘴道:“哼!你是不是又要说这是谷主给你的任务?你们都是这样,把我当小孩子,什么事情都不告诉我!”说完,转过身去,低头生起了闷气。
红衣女子见其如此,知道这个有些娇蛮的小师妹脾性历来如此,也不害怕,只弯下身来,笑着说道:“怎么,紫纤生气了?嗯……听说这同乐街是涑河城里最热闹的地方,本来还想着要带我们的紫纤好好的逛一逛呢,不过既然紫纤生气了,那只好算了。”说完,起身就要走。
一听说要逛街,紫纤眼里瞬间放起光来,不再顾着生气的事情,转过身来拉着红衣女子的手,蹦跳着撒娇道:“没有,没有生气呀,紫纤最乖了,红姐,我们去逛街吧。”
说着,也不管红衣女子答不答应,先蹦蹦跳跳的四下玩了起来,红衣女子看着欢快的紫纤,摇头笑道:“这个小紫纤,真是个三岁心!”
街上,紫纤高兴的玩乐着,看看这,瞧瞧那。身后的红衣女子却并没有多大兴致,跟着紫纤,一直微低着头,似乎在思考着什么,红纱遮档,面上什么表情全不可见,只隐隐的能听到她细细的自语声:“这个男子身上有青碑灵气,难道就是他吗?”
且说孙思源这边,扶着任先生走了一会儿,便再也支持不住了,刚从同乐街上拐进一条小巷便摔倒在地上。在倒下的刹那,孙思源眼疾手快,右手一拉任先生,借力往下一趴,赶在任先生之前到了地面,给任先生当了个人肉垫子。
沉重的人体砸到身上时,孙思源只觉得胸中一闷,似乎自己扁了许多,待他回过神来,想要起身时,那已经筋疲力尽的身体软绵绵的,完全使不上力气,更别说身上还压着个任先生。挣扎努力许久,孙思源放弃了,“任先生,任先生您能自己起来吗,我没有……”
话没说完,孙思源只觉身上一轻,巨大的压力顿时没了,待他疑惑的转过身瞧时,却看到了更让他疑惑的事情:刚刚眼看就要咽气的任先生,此刻竟好好的站在那里,一边整理着衣服头发,一边看戏般的瞧着趴在地上的自己。
“任先生,你……”
任先生“呸”了一声,将口中最后一点血沫吐了出来,不屑得道:“我怎么了?还不赶快起来,你也想要装死啊。”声音里中气颇足,完全不是刚才上下不接、断断续续的样子。
孙思源愣在了原地,许久方反应过来,赶忙从地上爬起,“任先生,你……你又没事了?”
任先生一听,不由骂道:“什么叫我‘又’没事了?!你小子,还真不是这块料。”
孙思源道:“不是哪块料?”
任先生瞪了他一眼,没有回答,在那里继续收拾着自己,待他收拾好了,又唤孙思源过来,引着他往城西而去,边走边问道:“小子,从刚才的事情里看出些东西没有?”
孙思源听到他问,这才知道刚才的事竟然是第二道考题,那么任先生的反常就说得通了,不过是和得意楼里一样,是在引导事情的发展罢了。
只是这一次,任孙思源如何猜度,却始终不能从任先生挨打中想出些道理,即便是循着得意楼典玉思路来推演,也是得不出个结果,自己伤的不轻,被人当街践踏,最终行凶者却潇洒的离去,没受到丝毫的惩裁。
任先生主动挑的事,最终却是一点便宜都没占到,似乎是个愚蠢至极的谋算。
走了许久,孙思源没有出声,任先生也不着急,两人一前一后的这样走着,不知不觉间,已到了一座府邸门前。
任先生停下了脚步,转身问道:“怎么,想明白了吗?”
孙思源茫然摇头,他不知道任先生的谋算得到了什么。
任先生见其摇头,竟也没生气,只淡然的笑了笑,说道:“不用想了,有什么问题你直接出口问吧。”
孙思源犹豫许久,才问道:“任先生,你这么做是为了什么?若说得意楼你一番算谋的了几百两,可今日,你挨打受辱,并未反抗,却是什么都没得到,思源实在想不明白。”
任先生道:“为什么,就是为了这个!”说着,向着孙思源伸出了右手,孙思源一看,不知其在索要什么东西,正欲发问,却见肩头上的猴子爪子一挥,抛出几颗碎银,落到了任先生的手上。
这是……头哥临走时扔下的五两碎银!
孙思源张了张口,讶道:“就、就为了这五两银子?”
任先生道:“不错,就为了这五两银子。”
孙思源更加不明白了,“您不是会偷吗,区区五两,怎值得这样?!”
任先生微笑着,“值不值得,还要看你自己。这算是个考题,也算是一次教学吧,怎么说你也叫了我几日的先生,是该教你些东西,不过我不是教书先生,我能教你的就只有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