绛颜讪讪一笑:“我只是在想,如今的太医院恐怕都是你的人了!”
想想前些日子,绛天带来的两个老御医,要不是早就窜通好的,又岂会说孩子染上天花。
即墨斓笑着轻刮她的鼻尖:“不然,你以为我每两年回一次苍域国是为了什么!”
“小小年纪就懂得为自己筹谋划策了!”
即墨斓好笑看她一眼,随即,眸光闪过讥讽之色:“当一个人走投无路的时候,就会想出各种法子让自己生存下去,不用我细说,你应该也是深有体会!”
绛颜不由地想到几年前:“当年,你在皇上面前让人揭开我左耳下的奴印,是为了什么?”
即墨斓眼目变得幽沉:“你的事情,你应该十分清楚。当年,皇帝看到你的容貌之后,必会想尽办法在短时间内纳你为妃,一旦进到吃人不吐骨的后宫之中,你就很难再脱离皇后与皇贵妃爪下。”
绛颜狐疑地看着他:“只是这样?”
即墨斓不自在轻咳一声:“当然不是……”
他也有他的私心,当年绛颜若是入了宫,名籍就会变成宗籍,她就成了他的……侄媳,所以,他认为,成为劳隶总比成为妃子好。
往后,他娶她过门的时候,就会少去许多阻拦,至少那群石骨不化的三朝元老,也不敢多说什么!
绛颜刨根问底:“那是什么?”
“呃……就是……咦,你的嘴唇怎么了?”
“什……”绛颜也跟着惊愣,疑惑抬起手:“我的唇怎么了?”
“好像肿了!”即墨斓忙抓住她的手腕:“别动!”
绛颜半信半疑:“肿了?……”
“嗯!我替你看看!”
接着,笑着道:“我不便逗留,该离开了!”
绛颜望着匆匆溜出窗外的身影,顿时,知道自己被耍了!
她气呼呼的瞪着窗口,低咒一声:“可恶!”
即墨斓回到辟王府的寝卧,解下脸上的黑巾,当出唇角上的笑意。
他只要一想绛着呆愣的模样,就忍俊不住,笑了出声。
小丫头越来越精明,实在难得找到机会戏耍她!
“王爷!”
在漆黑角落里,突然冒出一个恭敬声音。
即墨斓脸色微变,敛了敛神色,不动声色的转过身,坐到椅子上,看着角落里的黑影,淡淡问道:“怎么来了!”
角落里的人影从黑暗中走了出来,露出清俊五宦,在昏暗中,眸光炯炯有神,同时,带着几分示弱。
绛天淡淡扫过即墨斓身上一身夜行衣:“下宦想恳求王爷答应下宦一件事情!”
即墨斓眉宇间闪过不悦:“你冒险在夜里潜到这里,就只是为了让本王答应你一件事情?”
即墨斓凝看他认真的眼目,眸底渐渐染上几分兴致:“你说说看是什么事!”
“下宦希望事成之后,能饶司璧一命!”
即墨斓倏地眯起眼目,眸光透射起危险的光束:“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
“下宦清楚自己在说什么!”
即墨斓紧紧抿着双唇,沉默片刻,道:“绛天,你心软了!”
绛天不语。
“你该不会是忘了当年的事情?忘掉自己为何会被娶她为妻的?”
绛天张了张口,试图想解释什么,却见即墨斓挥挥手:“本王不会要司璧的命,你心里应该比谁都更清楚,真正想要她命的人是谁!”
绛天心不正焉地潜回右相府天璧院,此刻,他的脑里仍是即墨斓之前说的句话。
也许,就是因为他心里清楚是谁想要司璧的命,才会找即墨斓说情,潜意思的觉得即墨斓会保住司璧。
“夫君,你回来了!我已经让下人打来了热水,你先沐浴更衣,去去身上的寒气!”
司璧转过身,继续替他宽带,直到他的身上只剩下亵衣亵裤,才把人推到屏风后:“趁水还热着,赶紧进去暖暖身子!”
他缓缓地抬起右臂,在白皙臂膀上,有块丑陋疤痕,这是被人烫伤的伤疤,表面上的皮肤不及周边皮肤来的光滑,若细细地观察,会发现疤痕里面似乎还藏有刀伤,抓痕,试图要毁坏伤疤原有的痕迹。
绛天怔怔望着手臂上的疤痕,渐渐出了神,不由自主地想起十多年前的事情。
当年,他尚未入朝为宦,却因是右相义子的关系,与大臣们公子走得非常近,常常与他们出入酒楼,或是到处游山玩水。也就是那个时候,他结识了司璧的大哥司康。
起初,他并不知道司璧对他有爱慕之心,只是单纯的认为三人一直处在一起相当愉快,直到发生了绛雪突然失踪的事情,司璧才向他表明心意。
可是,他当时为找绛雪的事慌了神,根本没有把司璧的事情放在心上。
直到有一日他前去赴司康的约,就在路途上,有人将他打晕关在地牢里,醒来之后,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而打他关他的人,正是司康。
司康为了让妹与心上人在一起,用尽一切手段,最后,还用上从兆尹府偷来的烙铁,在绛天的手臂上烙上‘奴’印。
当绛天看到手臂上的奴印时,连死的心都有了,因为再过七日就是秋试之后的揭榜日,在这之前,已经有好几个宦员在私底下偷偷向他通了气,今年状元非他莫属。
可是,如今他的手臂被司康烙下‘奴’印,要是这事被人知道,别说做宦,就连右相府都别想待下去。
当然,他并不是害怕成为劳隶,只是,现今绛雪突然不见人影,而义父绛士因绛雪的事情终日不归,府上还有个尚不足三岁女儿,若这个时候他成了劳隶,女儿怎么办,义父又怎么办,要是能找到绛雪还好,要是找不到,他深深相信整个右相府会因为绛士而给弄跨了。
所以,绛天第一反应就是想抓烂右臂上的烙印,不料,却被司康牢牢的抓住手腕:“宦府条律,试图或是岂图破坏兆尹府奴印的人,都会被治死罪,就算身上只留下一个看不清‘奴’字的疤痕,也会被人质疑。当然,也许会有人因为你是右相府的义子关系,而没有人敢怀疑你手臂上的印记很有可能就是奴印。”
他低低一笑,随即,面色一脸:“可是,你若再不答应娶我妹妹为妻,下个烙印,将会出现在你脸上!”
就是从这一刻起,绛天才知道司康是多么卑鄙的一个人,心里满满的算计,那所谓的豪爽,健谈都只不过是他的表面伪装。
“你应该知道我已经有了一个妻子,就算要娶,司璧也只不过是个妾,你又为何必作贱你的妹妹!”
司康深意一笑:“难道你不知道拥有正妻之后,还能抬一个平妻,何况……”
他没有把话说完,笑意更深了几分。
绛天总觉得司康的笑意里藏着他不知道的事情,难道绛雪失踪与他有关?
“如今绛雪不见踪影,若再这个时候娶妾,会招来他人的闲言闲语,对我的士途也不好!”
“这个你不需要担心,你只需把璧儿抬回右相府即可,等你们找到绛雪之后,再向外人宣布这事也不为迟!”
绛天讥讽的勾唇角:“堂堂吏部尚书千金,就这样甘心被我从后门抬进府里?”
司康丝毫不介意他的嘲讽,把纸、墨、笔、砚都放在他的面前:“你要是同意,就在纸上立个字据!”
绛天愤恨的撇过头,不看他。
“要是不想女儿有事,我劝你赶紧动笔,不然……”
绛天猛然转过头,暴红双眼瞪着司康:“你对颜儿做什么了?”
司康低低一笑:“她现在还在右相府里玩着呢!可是,明日就不知道她还有没有命看到自己的亲爹!”
“你……”绛天咬牙切齿:“司康你真卑鄙,我真后悔当初与你相识!”
司康眼底听到这话,微微一怔,神情稍稍恍惚了一下,随即,放声一笑:“谁让你义父是右相呢!不然……不然,我们也不会相识。”
此时,绛天是满腔怒火,根本听不出司康语气里的无奈与苦涩,以及他话里的含意。
司康把笔交到绛天的手里:“赶紧写吧!否则,你回去之后,只能抱着女儿的尸体痛哭了!”
绛天握紧拳头,松了又握,握了又松,最后,逼于无耐,接过司康手里的毛笔:“还没有选定好日子呢!”
“明日,明日送你回去的时候,你就直接接司璧过门。”
“夫君,需不需要让下人再抬桶热水进来?”
司璧的声音拉回绛天的回忆,他望着波光粼粼的洗澡水,轻轻应了一声:“再抬两桶热水进来吧!”
绛天无力靠桶边上,想着以前的事情,勾起一丝嘲讽。
当年,他立了字据之后,次日就抬着司璧回了右相府,并抬了平妻。
绛士知道这事的时候,已经是揭榜之后,当时,绛士并没有责怪他,只是深深看了孩子一眼,也许,是认为孩子需要一个娘亲照顾,所以,才没有反对司璧进门。
现在回想起来,当年的司康应该早就知道皇后与皇贵妃要害绛雪,而急于让他把司璧娶进右相府,应该是冲着义父手里的聚宝地图,不然,堂堂一个吏部尚书千金,吏部尚书又怎么会甘愿让女儿不声不响地嫁人为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