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子安看着那个身着黑衫劲装的人时,对方也在浅笑看着自己,没来由地叶子安感觉此人就是在这等待自己。
天下习武之人何其多,修为入品者说是万中取一仍是十分牵强,一品境已被称为宗师,足以担当一些小宗门的中流砥柱,更不用说二品、三品了。叶子安不禁感叹起自己的好运来,寻常百姓终其一生也难以见一回修为入品的武道宗师,自己倒好,短短数日里便连续遇见了好几个,眼下还有个上赶着找来的。
叶子安正思忖如何应对间那人倒是先开了口:“叶公子不妨前来共饮一杯。”
叶子安明白躲是躲不过去了,只好硬着头皮走上前,卖弄糊涂道:“小人只是醉梦楼一小厮,可不是什么公子。”
对方听了也不在意,笑道:“叶公子说是怎样便怎样,只是这里吵杂得很,不如换个清净地方。”
“我们醉梦楼有的是雅间,只要你舍得出银子。”
说完叶子安领着对方走向三楼,找了个角落里的房间。进房后叶子安将门窗一一关好,转过身来冷冷地说道:“看来我最近与你们西越的这些宗师特别有缘。前些日子刚遇着个老头,今天又来个你。”
那人听了似乎并不着急与叶子安说些什么,只是走到桌前坐下,拾起水壶倒了杯茶,小啜几口,直至饮尽才抬起头来,对叶子安笑道:“叶公子不必如此戒备,何况你我都清楚无论你做什么在我面前都没有意义,对么?”
叶子安闻言自嘲的苦笑了笑,自己这点修为在他面前本来就不够看的,何况现在气机近乎全无,他若是有意,随便的挥挥手自己就要去找二狗子他们了:“这位.。。前辈怎么称呼?”
“我姓丁名云。”
“丁前辈,还是那句话我并非什么公子,只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小人物,我也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值得你们西越记挂的。”
名为丁云的西越宗师又倒了杯茶,示意叶子安坐下,道:“叶公子不必妄自菲薄,我来之前殿下便明言要我传达善意于叶公子。”
能让这位西越宗师称之为“殿下”的就只能是西越那个一直在世间颇有流言的“布衣太子”了。传闻里西越当朝皇帝宫中子嗣全是女子,一直以来没有诞下一位皇子,二十多年前西越皇帝南下游玩时结识了一位画家之女,一个普通人家女子遇到一代天子,接下来自然是一阵花前月下,再后来那位女子十月怀胎生下了个男孩。这对西越秦氏皇族而言无疑是天大的好消息,回京后早已将那名女子淡忘掉的西越皇帝立马将母子二人接进宫来,眼看着这一对母子二人就将尊贵无比。就在此时却有人查出那女子实则为前朝越国皇室遗后,一时间满朝风雨,近乎所有人都反对西越皇帝册封男婴为太子,更有甚者直言应该将母子二人连同那位女子家族尽数诛杀。西越皇帝纵然再怎么爱子心切在如此大势下也只好作罢。只是那男婴始终是西越皇室唯一的血脉,西越皇帝最终还是灭了那女子全族,用来换取封那男婴一个闲散王爷,流放民间。再后来的这么多年里西越皇帝所作所为一眼便知尽是为那男婴继位太子所准备的,故而世人送了个“布衣太子”的称号给那男婴。
此时叶子安联想到那名秦公子,不禁恍然。当初猜想那秦公子身份尊贵,哪里能想到会如此尊贵,只是这么一来叶子安更加疑惑起来,那名西越皇室唯一的血脉来平阳城定然是跟镇南王府有什么惊天的密谋,再往深处想这一切或许就是西越那位天子的意思,为何在这个节骨眼上那位“布衣太子”会青睐于自己?
似是看破了叶子安的疑惑,丁云轻笑道:“叶公子是聪明人,既然猜到殿下的身份,那么叶公子也该知晓殿下的处境。虽说陛下始终是有意让殿下将来继承大典,可我朝反对殿下的人实在太多。殿下很是看重叶公子,我此来平阳,一为镇南王韩煜过世,二则就是叶公子你。”
叶子安听了冷笑道:“虽然你说西越反对你们那位殿下的人多,只怕愿意追随的也不少吧,像我这样一个小人物多一个少一个又能如何?”
丁云站起身来一脸真挚地道:“叶公子那夜杀赵琨可是好手段,岳师叔见了也忍不住赞叹年少有为,我若是在叶公子这般年龄只怕更加不如。我还可以告诉叶公子,事后韩煜曾有意向殿下问起过此事,当时殿下可是为叶公子瞒住了一回,不然叶公子只怕早已在镇南王府大牢内了。赵琨的死对韩煜而言根本是无关痛痒,能让他向殿下过问,只能是杀赵琨的人或手段让他在意,我说的是不,叶公子?”
听了这么一番话叶子安瞬间毛骨悚然。丁云口中的岳师叔看来就是那天早晨王府别院外的那位老人了,想来也是,以那位老人的修为自己又怎么能瞒得住什么?当初若是知道王府别院里有这么一位恐怖人物在无论如何自己也会继续隐忍下去,终究还是想得不够周密啊!韩煜定是知道那老人存在的,以那老人的手段当夜若是要护住赵琨自己恐怕一点得手的可能都没有。然而赵琨还是被自己杀死了,韩煜事后会问起也是必然的。虽然自己杀赵琨时没动用所学剑式,难保三品境的韩煜察觉不出什么来。当初自己杀赵琨时不就以为没人知道吗?可结果是那岳姓老人在暗里看得清清楚楚,而自己毫无所知。叶子安在学了老头子当年交给自己的剑诀后明白这就是韩煜多年来一直追杀老头子的原因所在,莫不是那岳姓老人也发现了这个?能让韩煜一直念念不忘,那名“布衣太子”若是知道了显然也会动心,不然他为何要在韩煜面前替自己隐瞒?若说是仅仅因为看重自己这么个理由叶子安相信任谁听了都是嗤之一笑。后来来平阳城的那位西越三品境绝顶高手亦是“布衣太子”的人,那又为何和韩煜交起手来甚至乎最后重伤韩煜致死?要知道韩煜可是三品境,无论权势还是修为一个跺跺脚天下就要震一震的人物就这么死了。
太多太多的疑问一个接一个缠绕在叶子安的脑中,心里尽管早已翻江倒海,叶子安不得不故作镇静地问道:“后来那名三品境的宗师为何与韩煜交手?”
一直以来都面带浅笑的丁云闭起双眼,悲意滋生,轻叹道:“因为岳师叔死了。”沉默了一会,丁云猛地睁开双眼死死地盯着叶子安的眼睛:“你口中的三品宗师正是我的师父,极阳峰宗主。师父说了,韩煜的死虽然与他有些关系,却不是最主要的原因。在他们交手前韩煜就已经极为古怪的衰老至极,没有师父给他造成的重伤,他也活不了多久。岳师叔已达二品巅峰,虽然岳师叔寿元也仅剩数年,可只有到了生命的最后时刻岳师叔才会如韩煜一般急剧衰老、修为速褪,此时的岳师叔仍是站在二品巅峰上,我不知道你对三个品级了解多少,以岳师叔的修为已经极难被人杀死,除非有三品境的高手出手。可是韩煜并没有对岳师叔出手,师父只能查到是修习枢华院覆水决的另一名二品之人杀的岳师叔。那人是韩煜的手下,尽管师父查不出岳师叔究竟因何而死,然是和韩煜有关,师父为了替岳师叔报仇自然要出手。”
又是一个个晴天霹雳。西越五大宗之一的极阳峰,天下有数的三品境绝顶高手木一两,丁云口中二品巅峰的“岳师叔”,大周枢华院绝学覆水决。叶子安感觉自己的脑袋似乎都有些不够用起来,这些对此时的他来说犹如九天之上的人或物就这么一股脑的浇灌而来,早已练就一副平静心态的他也是忍不住震叹。
丁云看了看叶子安的模样知道眼前少年是被震惊到了,换做任何一个少年也要如他一般。给叶子安一些缓歇的时间丁云这才继续说道:“说了这么多,只是为了表明殿下的诚意。殿下说了,只要你投诚于他,你身后的那些秘密他全不在意,想来你和镇南王府有仇,殿下将来也是要对镇南王府出手的,若你还有其他仇家,殿下也会全力助你。”
叶子安听了不知该回答些什么,静思了片刻,却是说了句让丁云大感意外的话:“我是周人。”
丁云忍不住拍手鼓起掌来,不知是欢喜还是嘲弄的连连摇头微笑:“好一个我是周人,妙哉妙哉,此刻我倒真的对你刮目相看。初始我对殿下招揽你并不怎么在意,现在反而希望你能成为殿下的人了。你果然是个有趣的少年,认真的考虑下,和殿下是敌是友全在于你,只不过殿下不喜欢等得太久,想通了拿着这个令牌来西越,从平阳城到西越坐马车也就一天的功夫。”
说完丁云掏出一枚青铜令牌扔到桌上,便转身推开门离去,只剩下叶子安坐在屋里对着那枚令牌发呆。